以往,他會聽見沈晚遙在哭,哭聲細細哀哀。
……現在,他卻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非常反常。
連被子翻動的窸窣聲,睡覺的細微呼吸聲都沒有。
裴聞川突然湧上不好的預感。
他拍打門板:“沈晚遙?給叔叔開下門。”
門內的人仍然沒回應,連凶巴巴的驅趕聲都沒有。
裴聞川眉頭緊緊皺起,冷冰冰的手拚命擰動起門把手,哢嚓哢嚓的悶響回蕩在樓道。
男人的力氣很大,沒過一會,緊鎖的門把手被他整個擰下來,門板自動打開了一條小縫。
巫淵和池白舟聽見了動靜,趕上來。
池白舟氣惱:“裴聞川,你又想對沈晚遙做什麼!”
“上次你和巫寧修差點嚇到他還不夠嗎!”
裴聞川沒有理他,推開門,大步走入房內。
房間封閉了好幾天,悶了很久,沒有透過氣,一進去撲麵而來的就是沈晚遙濃鬱的味道。
一股很香的味,摻雜了淡淡的果味,以及小母親生育過後獨有的奶香。
慶幸的是,裴聞川沒有看見沈晚遙出事倒在地麵,或者做了一些傻事。
沈晚遙依然蜷在床上,被子鼓起小包,臉被蓋住了,整個人一動不動,可又不像睡著了。
池白舟同樣進了房間。
他看見床上安安靜靜的人,心臟狂跳,呼吸屏起,不好的預感在翻湧。
“沈晚遙?”
池白舟走到床跟前,一邊輕喚,一邊伸出手,趁其不備,將被子掀開了一大半。
沈晚遙沒有穿衣服。
雪白稚嫩的身軀,展現在男人們眼前。
天氣很熱,沈晚遙為了舒服,可能會不穿衣服睡覺。
但他們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沈晚遙的床單被潤透,水滴往下淌,細白的雙腿搭在兩邊。
視線往上,三個男人都看見沈晚遙很嬌氣的地方,冒出半個雞蛋。
冒出來的半個雞蛋被捂了很久,濕漉漉,散發出熱乎香氣。
氣氛瞬間停滯。
“……”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巫淵。
巫淵的額頭血管砰砰跳,思緒混亂,他拽起沈晚遙的手臂,語氣很凶:
“沈晚遙,你拿雞蛋做什麼?!”
沈晚遙躺在床上,小臉又熱又紅,成了烤熟的蝦,被男人攥在手裡的手臂更是綿軟無力,溫度很高。
他發燒了。
“嗚……”沈晚遙聽見動靜,睜開眼,眼神迷離濕潤。
聲音有氣無力,可憐巴巴:
“ 我的寶寶死了……”
“我想把雞蛋放進肚子裡,假裝寶寶還在我的肚子裡懷著。”
他意識到雞蛋滑出來了一半,嗚咽一聲,摁摁肚子,動了動腿,想讓它滑回去 。
“寶寶嗚嗚……”
結果小母親笨手笨腳,不小心讓雞蛋整顆滑了出來,離開小母親時,發出了黏膩的“啵”一聲。
啪嗒,熱乎乎的小雞蛋掉落在床單,滾動幾下,洇濕了半片布料。
池白舟啞口無言,大為驚歎。巫淵眉心抽動,被小笨蛋氣得很厲害。
裴聞川盯著在沈晚遙肚子裡待過很久的雞蛋,眼神暗沉,神經質地輕笑。
“小晚真的好喜歡寶寶啊。”
“ 不要說了……”
沈晚遙閉上眼,側過身子,捂住肚子,似乎在難受。
男人們注意到沈晚遙的肚子,微微隆起,雪薄的皮膚透出兩個圓圓小小的輪廓。
沈晚遙竟然放了不止一顆蛋。
細窄脆弱的腹腔,被主人用不正常的手段裝滿。
池白舟再也忍不住,罵道:“沈晚遙你瘋了!怎麼能這樣傷害自己!”
男大學生洪亮的嗓音把沈晚遙嚇了一跳。
沈晚遙的神經本來就緊繃,被這麼一嚇,忍不住哭了出來。
“嗚……”他攥緊被角,眼淚大滴大滴淌落,咬緊唇關,抽抽噎噎,聲線委屈到能掐出水。
他道歉似的,用雙手捂住臉。
“對不起,我是貪心的媽媽……想要很多寶寶在肚子裡。”
“這樣就不怕沒有寶寶了。”
沈晚遙的邏輯,莫名挑不出毛病,池白舟氣到不行,雙眼發紅,胸膛劇烈起伏。
沈晚遙在發高燒。男人們把沈晚遙奇怪的行為,歸咎於腦子被燒糊塗了。
小母親確實被燒得迷迷糊糊,再加上思念寶寶思念過度,就做出了傻事,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要下蛋的小母雞。
男人們把沈晚遙摁在床,試圖取出剩餘的雞蛋,否則雞蛋會讓身體受傷。
“走開!不要動我呀!”沈晚遙帶著高燒,渾身發軟,卻掙紮得厲害,又哭又鬨,有幾次腿掙脫了束縛,徑直往男人身上踹。
巫淵的臉多出了泛紅的腳印,池白舟也沒有幸免,鼻子被踹得腫起。
兩人臉上全是沈晚遙腳心的香味。
裴聞川摁住沈晚遙的肩膀和腰,用年輕時在國外牧場馴服小馬駒的方法,一邊有規律地撫摸,聲音一邊放得很輕。
“彆掙紮了。”
“你想蛋在你肚子裡被壓碎嗎?”
“壓碎了你的寶寶又沒有了。”
沈晚遙聽見,莫名安靜下來,隻有眼淚在流,將裴聞川帶有鬆木香的外套蹭出淚漬。
“乖,聽話。”
裴聞川慢慢引導,小心翼翼地取著蛋。
如果蛋真的碎在肚子裡了,要取出蛋殼碎片得去醫院。
萬幸,幾分鐘後,兩顆雞蛋完好無損地取出來,是雛生小雞蛋,很小一顆,比鴿子蛋大一些,臥在男人濕漉漉的掌心中。
裴聞川把雞蛋擦拭乾淨,用紙巾包好。
池白舟見沈晚遙好像有點受傷,拿來了藥膏和棉簽,要幫沈晚遙擦。
巫淵給沈晚遙量了體溫。
“38.6度。”
發著高燒的沈晚遙,坐在床頭,肩膀塌下,腦袋低垂。
小臉很紅,眼睛濕透,呼吸一會重一會輕,話很少,幾乎不說話了。
他看上去病弱極了,像一碰就會碎的陶瓷小人偶。
巫淵給沈晚遙喂了退燒藥,是小孩子都願意喝的一款藥,甜滋滋的粉狀衝劑。
沈晚遙沒有抗拒,乖乖地喝了。
藥效起作用得很快,困意席卷而來,腦子混混沌沌。
他沒有力氣再哭和想寶寶了,隻能在虛弱中沉沉睡去。
……
沈晚遙燒了一天一夜,終於在次日晚上慢慢退燒了。
池白舟想到附近買點什麼小甜食,給大病初愈的沈晚遙嘗嘗。
他帶上錢,往演藝公司的門外走。
沈晚遙發現孩子夭折後,演藝事務一直在暫停狀態,現在公司沒有人上班。
公司樓房安安靜靜、黑黝黝,伸手不見五指。
池白舟時不時能感受到冷風吹過,倒吸一口涼氣,覺得要給沈晚遙買冬天的小衣服了,比如小襖裙小絨服,把心愛的小偶像打扮得像年畫裡的女娃娃。
他走到門邊,想要推開門出去。
——卻意外地發現,沒有上鎖的門開不了。
池白舟皺起眉,又推了幾下,門依然紋絲不動。
池白舟以為門壞了,便折返回去找螺絲刀把門鎖撬開。
他往回走,走著走著,發覺周圍的擺設變了。
公司前台大廳,變成了一間陌生的客廳。
客廳似乎被大火燒毀過。
牆壁滿是火燒的黑印,夾雜著大大小小的手掌印。
掛在牆壁的西方人像畫,大火燒穿了畫中人臉,留下的人洞黝黑詭異。
鋪在地麵的紅絲絨羊毛毯,燒得發黑,毯毛卷起,散發出難聞的糊味。
池白舟:“?”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出現在他眼前的場景還是很陌生。
“見鬼了。”
池白舟嘀咕,來不及多想,隻想去二樓找沈晚遙。
他去二樓的路上,見到了巫淵,巫淵的長發紮起,穿著一身黑衣。
池白舟很厭惡沈晚遙的經紀人,但遇見這種怪事,他不免問了一句:
“喂,你有沒有發現公司裡的東西突然變了?”
巫淵站穩腳步,掀眸,淡聲:“今天是七月十四,鬼節。”
池白舟聽不懂,不悅地嚷嚷:“你在說什麼啊?什麼鬼不鬼的,這世上不是沒鬼嗎……”
池白舟沒和惡鬼裴江野接觸過,隻是一個世界觀正常的大學生。
巫淵冷笑,森白的犬齒隱約可見。
“你的小偶像,在以前談過一個男朋友,上過床的那種。”
“後來,他被燒死在一棟彆墅。彆墅到處都有逃生機會,他卻被燒得連屍骨都下落不明。”
“我們現在在的地方,就是燒死他的那棟彆墅。”
“他現在成了厲鬼,想要和沈晚遙繼續談戀愛,以及,殺死我們。”
演藝公司的樓房來源,是巫淵收購了燒死裴江野的那座彆墅,在彆墅殘樓的基礎上重建裝修。
裴江野如今依托了鬼節陰氣,在演藝公司裡製造了規模巨大的幻境,幻境正是讓他死去的彆墅。
池白舟不想聽巫淵說鬼話,他暗罵一聲,徑直往沈晚遙在的房間衝去,生怕沈晚遙出事。
……
臥室內。
沈晚遙在睡夢中,聽見係統在喊他。
【小宿主醒醒,最後一個任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