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布偶的脾氣溫柔了下來。
猩紅豆豆眼變回了瑩潤的烏黑, 鋒利的爪子消失,炸起的毛軟了下來,又變回一小團毛絨無害的兔子。
它順著床柱子, 爬上了沈晚遙的床。
小床收拾得乾乾淨淨,床褥沾有屬於沈晚遙身體的香氣, 很濃, 果味混雜奶香味。
小布偶全身被香氣包裹。
小爪子在柔軟的床墊踩出梅花印小凹陷。
“嘰……”它鑽進了沈晚遙的被窩。
被窩裡的香氣更濃了, 帶有身體捂出來的熱汽。
在狹隘的被窩裡,小布偶緊緊貼住一處雪白、柔軟的地方。
——那是沈晚遙的肚子。
天氣熱,沈晚遙連睡覺都要穿露臍睡衣,沒有布料遮蓋的小腹完全露出來。
孕育過生命的小腹細細瘦瘦, 溫暖噴香。
小布偶緊貼著少年的肚子,四隻小手爪都爬在了上麵,連長耳朵都搭了上去。
它混雜灰黑的蒼白小身體, 竟泛起了淡淡的激動紅暈。
“嗚……”
小布偶動了動粉粉的兔子鼻子。
一滴淚水, 打濕絨毛。
沈晚遙半夢半醒間, 覺得有東西在懷裡拱動。
他以為這團東西, 是自己在夢裡生下的二胎寶寶。
他迷迷糊糊地去抱它。
結果發現觸感很真實。
不是夢。
沈晚遙瞬間清醒了,睜開眼。
視線逐漸聚焦, 借著月光,他看清懷裡的東西。
不是枕頭被子, 更不是什麼二胎。
——而是一個人。
對方的體型比他大了一倍,鑽進了他的懷裡,健壯的手臂摟住他,臉部貼著他的肚子。
光線很暗,再加上角度問題,沈晚遙看不清對方的臉, 隻能看見烏黑的發旋。
沈晚遙第一反應,又要壞人來欺負他了。
半夜爬上他的床,親他的嘴巴,對他說亂七八糟的話。
他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了。
“……”
沈晚遙嚇得不清,體溫驟降,小臉蒼白,身體繃得緊緊,一動不敢動。
意外的是,懷裡的人,沒有動,一直靜靜地抱住他,貼住他的肚子。
高挺的鼻梁抵住他的腹部,柔軟的發絲掃過皮膚,安靜到像睡著了。
突然間,沈晚遙聽見一聲夢囈般的低語。
“媽媽……”
低啞深沉,帶有狼狽的哭腔。
這道聲音像一個剛出生的孩童,在可憐巴巴地找媽媽。
沈晚遙聽見這道聲音,心臟狂跳,內心洋溢起古怪感。
他抬起僵硬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懷裡的青年。
他撩開了青年垂落的發絲,看見了對方貼在他腹部的臉。
溫潤,英俊,眼型很像他的雙眸緊閉著,眼角沾著淺淺的淚痕。
是那名鬼先生。
他回來了。
沈晚遙的古怪感越來越重,像有某個真相要呼之欲出。
鬼先生在他流產後,來路不明地突然出現。
不會像那些壞男人那樣欺負他,看他的眼神隻有純粹的溫柔,不摻雜任何欲.念。
溫潤而禮貌。
在最後的時刻,用魂魄飛散的代價救了他。
沈晚遙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瞳孔緊縮,唇瓣顫抖。
在熟睡的青年,又一次喊他為媽媽時。
所有慌亂的情緒,突然被收攏,隻剩下被無限拉長的夏夜寧靜。
“寶寶。”
“寶寶……?”
……
青年並不知道自己變回了人形。
他以為自己仍在小兔子布偶裡,並借著體型小的優勢,鑽到了母親的懷裡。
他緊緊地和母親的腹部貼著。
這處脆弱細瘦的腰腹,正是孕育了他的地方,是他的天堂與烏托邦。
青年做夢都想從母親的肚子裡重新出生。
以活嬰的形態,鑽出媽媽的身體,然後抱住媽媽的肚子,隔著肚皮,感受著孕育他的子宮,咿咿嗚嗚地試圖喊他媽媽,充滿活力和生機。
剛生產完的沈晚遙,肯定會強忍疲憊,帶著笑意,溫柔而堅定地喚他為寶寶。
但現實很殘酷。
他一出生就死了,成了一具嬰屍,渾身發紫,不能動,不能呼吸,不能喊媽媽。
隻能靜靜地蜷在一灘粘膩的液體裡,被刺眼的手術燈照著。
醫生看了他一眼,惋惜地歎口氣,把他抱離了沈晚遙,放進了小小的裹屍袋。
沈晚遙甚至沒能看到他一眼。
現在,重返人間的厲鬼青年,終於能對母親做出想做的事,抱抱母親孕育出了他的地方。
很溫暖,帶有香味,讓已經死去的他,不知不覺地睡著。
如果媽媽能對他喊寶寶就好了。
青年半睡半醒地想著。
倏然間。
青年聽見了一聲柔和的低語,落入耳畔。
“寶寶……?”
沈晚遙認出了他。
***
接下來的場麵很混亂。
沈晚遙徹底睡不著,大半夜不睡覺,和青年坐在了客廳。
他對鬼先生就是孩子這件事,接受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