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遙看見他的時候，霍聞洲在寫博士論文。
英俊的男人戴著金邊眼鏡，專心致誌，對電腦敲下一串又一串複雜的科研數據。
“……”沈晚遙探頭探腦，不明白霍聞洲的轉變，他的死亡，讓霍聞洲奮起讀書了？
……
沈晚遙第二次穿越，穿越到二十五年後。
二十五年後的人類文明，進步很多，馬路架在半空中，一輛又一輛懸浮車在高空穿梭。
他在一棟實驗大樓，見到霍聞洲。
霍聞洲已經五十六歲了。
男人的身形依然挺拔高大，五官俊氣不減，隻長出淡淡的眼尾紋，發叢中冒出花白的發絲，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磨礪與沉穩。
沈晚遙很擔心霍聞洲還沒博士畢業。
跟在他背後好久，看出他沒有在寫博士論文，或者被導師壓榨，他才放心下來。
霍聞洲現在應該在當科研工作者，說籠統點，就是“科學家”。
霍聞洲當科學家當得很厲害，很多穿著實驗袍的研究員圍著他轉，說著沈晚遙聽不太懂的話。
“霍先生，您上次提出的量子理論，獲獎了，什麼時候去拿獎？”
“霍導，這個月的博士生補助可以發多點嗎，勞斯餓餓飯飯……”
“霍先生，舟國國家物理實驗室，下個月邀請您去參觀，您去嗎？”
霍聞洲神色冷峻，一一對研究員們的請求應下或回拒。
最後，他和一個實驗員，來到一間小型實驗室。
沈晚遙跟著進去，好奇他們要做什麼。
實驗室光線昏暗，入目內是各種各樣的實驗瓶罐，實驗設備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實驗員從低溫櫃裡，拿出一瓶試劑。
“霍先生，A32試劑通過動物實驗和人體模擬實驗了，確定……現在就打入您的體內嗎？”
霍聞洲：“嗯。”
沈晚遙瞅著瑩藍色的試劑，聯想到會引起喪氣爆發的詭異試劑，頓時警鈴大作，下意識去奪試劑。
但靈魂狀態的他，什麼都碰不到。
實驗員調取試劑，說：“霍先生，這個試劑可以讓人類重回年輕容貌，您帶領團隊發明這個試劑的作用，是為了他嗎？”
跟隨霍聞洲身邊工作的實驗員，都知道“他”是誰。
——霍聞洲的亡妻，沈晚遙，至今已經去世二十五年。
霍聞洲如今所做的一切，將集團資金投入科研、自身棄商從研，傳聞都是為了亡妻。
沈晚遙猜出實驗員說的是他，怔住。
霍聞洲闔眸，淡聲：“嗯，我現在這麼老了，我怕他回來認不出我。”
他看著鏡麵牆壁裡的倒影，年過半百，眼角有了皺紋，頭發泛白，的確不如年輕時。
如果沈晚遙喜歡的是他的臉，他現在連唯一的優勢都沒了。
霍聞洲：“小李，記得把試劑的配比調準，我要回到三十歲左右的容貌。”
“好。”
實驗員調好試劑後，霍聞洲躺在實驗床上，撩起衣袖，露出浮著青筋、肌肉飽滿的胳膊。
銀白的針尖刺入血管，瑩藍色液體逐漸變少。
人類被注射A32試劑時，會感到無與倫比的痛苦。
霍聞洲的確感到痛，但沒太大反應，他隻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張照片，一邊看著，一邊被注射。
照片裡的沈晚遙年紀很小，黑發白膚，唇紅齒白，眼睛是很可愛的杏眼，又圓又大，嘴巴露出笑容，嘴角浮出小酒窩。
他五十五歲了，而他的小妻子，永遠地留在十九歲。
霍聞洲不知不覺地睡著。
他醒來後，再次看鏡子。
容貌的確變回了三十歲的模樣。
他勾起嘴角，輕笑。
沈晚遙圍著霍聞洲看了好久，不得不感歎霍聞洲和他團隊的科研技術，好厲害。
……
沈晚遙跟了霍聞洲幾天，意外等到沈封安從國外回來。
沈封安出現在家門口，二十六歲的他，身形高挑，一米九幾，長腿寬肩，五官英俊，與他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
他的發展路線，也和父親的中年很相似，在攻讀博士學位，將來從事科研工作。
他三歲出國，之後就鮮少回家，覺得沒有母親的家沒有回去的意義。
這次回國，是因為要領一個科研類獎項，順路回家看看。
沈晚遙端詳寶寶的模樣許久，看見寶寶健康長大了，沒有少腿少胳膊，兩隻眼睛一隻嘴巴都在，很欣慰開心。
“寶寶！媽媽愛你！吧唧！”
死去的小媽媽，飄蕩在空中，眼睛亮亮，嘟起小嘴，親了自己的孩子好幾口。
沈晚遙不忘在自己久違的家裡，左轉轉右轉轉，發現家中擺設竟然沒有任何變化。
他喜歡的枕頭被子、小吊帶和小短褲，以及他習慣穿的藍色棉內褲，洗尿尿地方用的小水盆，依然擺放在原樣呢。
……
另一邊，飯廳。
霍聞洲與沈封安這對不算熟悉的對父子，難得一起共進晚餐。
菜肴很簡單，三菜一湯。
霍聞洲問了沈封安學業的情況，想寒暄幾句。
沈封安卻沒有回答，而是抬起眼，眸光很冷，盯著眼前與自己很相似的男人，一字一頓：
“很快就是媽媽的忌日了，父親。”
霍聞洲一愣，嗓音低啞：“嗯，屆時我會和你一起去給媽媽掃墓。”
沈封安突然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如果那一天，你沒有帶我們出去露營就好了，如果你不讓媽媽去處理那點工作……”
“ 再乾脆點，你沒有娶媽媽，媽媽遇見的男人不是你，悲劇就不會發生。”
他的語氣平靜，但眼裡儘是對父親濃濃的厭惡。
沈封安的原生家庭很畸形，母親早逝，親眼目睹母親的死亡。
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把母親的死因，歸咎在父親身上。
霍聞洲沒有多言。
“那天，是你的一歲生日。媽媽想讓你開心，就帶你去郊遊。”
沈封安閉口不言。
霍聞洲望著親生兒子：“媽媽為了給我們摘兩朵花，才會被車撞到。”
“他死於對我們的愛。”
父子倆的晚餐不歡而散。
沈封安吃完飯後，拿上行李，毫不猶豫地摔門離開。
……
沈晚遙留在主世界裡很久。
他穿越到未來的很多個時間點裡，有二十年後、三十年後、五十年後 ……
無論多少年過去，霍聞洲與沈封安的情況都大差不差。
霍聞洲的模樣一直沒變。
沈封安二十五歲那年，注射了A32試劑，將外貌永遠留在年輕時。
他博士畢業後，就和父親一起從事科研工作。
沈晚遙每次穿越，隻能看見父子倆在實驗室裡忙碌。
沈晚遙不聰明，看不出他們在做什麼項目，隻覺得很厲害，他的老公和孩子都不像他那樣笨笨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穿越到六十年後。
霍聞洲和沈封安外表沒變化，生理年齡已經八九十歲了，即將達到人類壽命的極限。
沈晚遙覺得，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他們 。
要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