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卻是想起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
上個月,蕭九峰前往瀘安縣的老家祭祖,順便拜訪了一位曾祖父的故交,曾祖父的那位故交是一位年近百歲的老人家了。
老人家頭發花白,顫巍巍地在那裡撿茶。
蕭九峰過去拜訪她的時候,她給蕭九峰親手沏了一盞茶。
在茶香嫋嫋之中,老人家對著那茶看了很久,之後告訴蕭九峰一件事。
她說蕭九峰會在下個月的初三,遇到一個柵外人,那個人將會是命中注定的妻子。
這麼玄之又玄的事情,蕭九峰當然是不信的。
他生下來便是蕭家注定的繼承人,但是坐穩這個位置,也是腥風血雨裡走來的,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但是蕭九峰抬起眼來,望向這位老太太。
這位已經將近百歲的老太太,是自己曾祖父的故交,是曾經有恩於自己祖父的人。
祖父臨終前曾經有遺言,讓他務必去一趟瀘安縣,也務必去見一見這位老人家,務必要喝上這位老人家的一盞茶。
當時他並不懂祖父話中的意思,但是既然祖父特意提到要過來,要喝一盞茶,那他就來了。
他知道這盞祖父臨終前都在囑咐的茶,必然不是普通的一盞茶那麼簡單。
現在望著這位老人家,他明白了,這算是一次占卜。
蕭九峰垂下眼,並沒有說什麼。
百歲老人的身子已經蜷曲得像蝦一樣,她抬起耷拉下來的眼皮,望著眼前的年輕人,聲音蒼老卻和藹:“你可以忘記所有的事,但這件事,你可不要忘了啊。”
她顫巍巍的言語中,竟然有幾分叮囑的意味,是長輩直接吩咐後輩的那種叮囑。
蕭九峰想起當初的情形,不由再次皺了皺眉頭。
這位老人家的來曆,他多少聽祖父提起過,好像以前舊社會那時候,是一個庵子裡的尼姑,慢慢地熬成了庵主,經曆了一些事後,在那十年的時候離開了庵子,還了俗,就過去了瀘安縣,嫁給了曾祖父的至交好友。
之前祖父並沒有提過這個人會看茶,但想起祖父臨終前一再的囑咐,他相信這並不是一個惡意的玩笑。
而關於看茶算命,蕭九峰倒是也查了一些資料,知道這是一種古老的占卜術。
蕭九峰眯起眼睛,盯著眼前嫋嫋的茶霧。
他想起來那個小尼姑,那個穿著不合時宜的寬大尼姑袍,戴著一個古怪白頭巾的小尼姑,她有一雙驚惶的眼睛,就像誤入世間的山林小獸,迷茫懵懂,萬事不知。
這樣的一個小尼姑,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蕭九峰挑眉,眸中泛起一絲冷笑。
他微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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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心裡害怕極了。
她被洗乾淨了後,送到了這裡,走過一道長長的樓梯,還上了一個竟然能直接上下的奇怪鐵籠子,“嗖”
的一下子,就來到了這裡。
這裡仿佛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看上去比她們的雲鏡庵更加沒有人間煙火氣。
神光心裡泛起無數種猜測,這是哪裡,這是什麼人?
是西方極樂時間,還是十八層地獄?
都不像啊!
就在她的茫然中,她被那個中年女人領著,來到了一處大廳模樣的地方。
一進到這裡,她就感覺到了異樣。
這裡有一個冷漠到仿佛石雕一樣的男人,穿著一身墨黑的衣裳,正用冰冷鋒利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她後背立即涼颼颼的。
一瞬間,許多說法湧入了腦中。
黑白無常?
地獄?剛才那個東西一層一層地上下,這是多少層啊?
神光兩腿發軟,她害怕。
“過來。”
男人的聲音冷沉沉的,像冰和冰輕輕的撞擊。
“我……我……”她驚惶地望著他:“我虔心修行……”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一直潛心念佛啊!
“過來。”男人的聲音依然冰冷無波,但神光卻感覺到,他好像有一些不耐煩了。
神光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她委屈巴巴地走到了他麵前。
她站在那裡,那個男人坐在那裡,明明她是俯視,但她卻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一種俯視萬物的凜然高冷感。
他在打量著自己,用那道平靜冷漠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神光覺得手足無措,站都不知道怎麼站在那裡了。
她被脫掉了她的尼姑袍,換上了一件奇怪的寬鬆裙子,露出了她那沒長好的頭發,而且還露出了腳踝。
她抬起眼睫,恰好看到男人的目光從上往下,最後落在了腳踝上。
她頓時一個瑟縮,下意識地身子往下一蹲。
這樣,她的裙子就能遮擋住腳踝了。
可是,男人的眸光卻變得不悅起來。
他緩慢地抬起手來,招手:“過來。”
他隻是那麼簡單一個動作,神光卻嚇到了。
“你,你要乾嘛?”
“過來。”
男人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不過偌大的廳堂中,氣溫卻仿佛驟然降低。
寒意襲來,神光越發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