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一甌春 尤四姐 7124 字 9個月前

“胡鬨!”沈潤厲聲道, “我後日要成親, 你們倒要和離, 外頭人怎麼看?不知道的以為妯娌兩個沒法子相處,一個要給另一個騰地方, 叫雲芽臉上有光?大好的日子,又是鬨的哪一出,是不是姚家的丫頭挑唆的?要是, 你趕緊把話說明了, 不叫她們來往就是了。”

沈澈一徑歎氣, “姚家的姑娘和芳純是姑表姊妹,當初芳純的母親早逝, 是那位表姑母諸事照應她。芳純這人耳根子軟,心又善, 你讓她這麼直剌剌轟人,辦得到麼?再說咱們自己的事,無憑無據怎麼好去怨怪人家姑娘?哥哥也彆多心,這事和嫂子不相乾,我們夫妻相處再不順,也不能挑在這個節骨眼上當真和離。我隻是心裡難過, 我待她這樣的……她竟然同我說和離……”

沈潤無奈,拍了拍他的肩道:“上回那個孩子丟了, 她到這會兒大概都未走出來。我料她這麼鬨, 裡頭恐怕不乏自責, 過門兩年沒能生下一男半女, 好容易懷上又掉了,大覺得對不起你。女人的腦子和咱們長得不一樣,咱們男人想的是掉了一個不打緊,下足力氣再生一個就是了;女人想的是自己往後不知能不能再懷上,要是懷不上,趁早彆耽誤你。”

沈澈聽完他的這番話,茅塞頓開,立刻換了個仰慕的眼神看向他,“哥哥這些年的刑獄沒白乾,把人的心思都琢磨透了,尤其是女人的。”

沈潤麵上一僵,“你渾說什麼,這話叫你那嫂子聽見可了不得。來龍去脈,雲芽都和我說了,橫豎你先穩住芳純,等眼下的婚事辦完,再好好掰扯裡頭緣故。倘或當真是姚家的姑娘嚼舌頭,把她的舌頭拽出來,割了喂狗也不難。區區從六品官員家的女兒,你還收拾不了她?”

在沈潤眼裡,天下萬事,除了清圓不跟他,都算不得大事。沈澈和他聊上幾句,便也覺得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了。

沈澈重新振作精神回去了,西府裡的事,沈潤不便過問太多,大婚的流程召了管事的來仔細聽了一遍,當日值守的盧龍軍和殿前司人員布置也重新檢點調整,待覺得萬無一失了,方閒下來試了喜服。

對於清圓的吩咐,他倒是執行得一絲不苟,除了布置上房的婢女,他現住的地方看不見一個女的,近前也是兩個一向跟著他的小廝伺候。

他在鏡前再三調整玉帶,這喜服是陳府上老太太預備的,同清圓的相輔相成,繁複的織錦和上乘的緞麵,比殿前司的官服還要富貴三分。

鶴棠在一旁感慨,“老太太是真上心,周嬤嬤原說喜服咱們府裡預備的,老太太把這活兒也給攬過去了,做得這叫一個好!”一麵拿肩頭頂壽鬆,“你瞧瞧咱們爺,穿上這喜服愈發襯出雪白的臉來,世上哪有這麼俊的新郎官!”

壽鬆一揚眉,“可不是,殿前司班直個個都是高門出身的少爺,我們爺在裡頭照樣豔壓群芳。”

說得鶴棠直鑿他腦門,“老爺又不是姑娘,豔壓什麼群芳!我常看你捧著本書,原來字都認到狗肚子裡去了!”

他們打打鬨鬨,沈潤對身邊的人並不苛責,加上好事將近,也由得他們嬉鬨去。

隻是沈澈那頭還是讓他懸心,打發壽鬆過去探探消息,壽鬆領了命在西府門上蹉跎了半日才回來,進門直搖頭,“元嬤嬤說了,我去前還聽見二太太哭呢。她跟前兩個陪房也是不頂事的,站在滴水下頭,鵝一般伸長了脖子看,連勸都不敢勸一句。”

沈潤聽了也隻有蹙眉,如果單就芳純的閱曆來看,變成今日模樣也不難理解。她出身雖不高,父親隻是個八品曹參軍事,親生母親去得早,但她父親把個填房調理得話都不敢多說一句,這位小姐就那麼放羊般慣著長大。後來遇見沈澈,一心要嫁,沈家起複後,沈澈二話不說把她娶回了家,從此頂著都使夫人的銜兒,無風無浪地在富貴窩裡打滾。家裡既沒有公婆,也沒有姑嫂,她懂得什麼是人間疾苦?

沈澈常說她孩子似的,一回廣平侯夫人設宴,她和人閒談時把白布說成“白不”,僅因這雲中口音招人笑話,回來臊得哭了三天,後來再也不肯參加筵宴了,這也由得她。可如今鬨著要和離,這樣荒唐的事也想得出來,可見糊塗人慣著隻會越來越糊塗,果真娶妻這件事,還是要眼睛長得好方好。

他對他的新娘子是極放心的,清圓也確實乖巧,她是那種隻要有個安樂的去處,就能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這三天老太太同她說了不少,教她夫妻相處之道,哪些是要忌諱的,哪些又該求全退讓。

說到最後老太太也笑了,拍著膝道:“我們以前上人家過日子,最擔心的就是婆媳相處,可沈家二老都仙遊了,你們小夫妻過日子,隻要你敬他,他敬你,還愁兩個人過不到一處去麼!你是個知進退的孩子,隻記住兩樁就夠了,一是要和丈夫有商有量,二是要顧全丈夫的麵子。男人在家不管怎麼同你好,那是背著人的,上外頭去,你要知道如何成全他的臉麵。他有了麵子,便是你有麵子,我見過自己抖威風,把丈夫踩到泥地裡去的,男人抬不起頭來,彆人背後怎麼高看你?所以啊,你要做個聰明的小媳婦,活著不單活著,要動腦子活著,這樣日子才得長久,門庭才得興旺。”

清圓說是,“我記著祖母的教誨了。”一時又孩子般膩上身來,摟著老太太的腰說,“祖母,我舍不得祖父和您。”

說舍得,哪裡能舍得,往後出了門子,就是彆人家的人了,縱是時時能看見,終究和做姑娘時不一樣。

陳老太太眨了眨眼,眨去了淚花和酸澀,捋著她的頭發道:“我隻願你好好的,夫妻敦睦,家業和順,這樣我和你祖父就沒什麼可掛心的了。”

老太爺在廊下舉著草棍兒逗鳥,聽見她們唧唧噥噥說私房話,宏聲道:“這裡離指揮使府才幾步遠,抬腳就邁過去了,世上還有比咱們更方便見姑娘的?彆弄得孩子遠嫁似的,總算雲芽找了個好女婿,她母親泉下有知,也會替她高興的。”

老太爺說得很有道理,也很冷靜,老太太聽了便寬懷了。

本以為雲芽出嫁,他一定樂嗬嗬的,可到了正日子,卻發現他一個人躲在書房裡枯坐著抹淚。老太太長歎,說這老頭子上了年紀,也變得婆婆媽媽的。清圓已經梳妝好了,隻待吉時一到沈潤來接,聽見祖母這麼說,心裡難過,便起身上書房瞧老太爺去。

老太爺擦淚不及,強顏歡笑著:“不在屋子裡等著,上我這兒來做什麼?”

清圓牽了他的袖子道:“我自小是祖父背著長大的,在我心裡,您和祖母是我最親的人,今時今日是,今生今世都是。我知道您舍不得我,但瞧著沈潤,他是個可以托付的人,您就放心吧。若他對我不好,我一定回來投奔二老,我也是有娘家的人,不會任人欺負的。”

老太爺聽了,歎息著點了點頭。再上下打量她,這孫女昨兒看著還是孩子,今日盛裝打扮起來,竟有些不敢相認了。他心裡澀澀的,替她扶了扶髻上的釵環,“到了沈家,好好過日子。”

清圓說是,攙著他往上房去,回頭接親的人來了,還要向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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