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淨頓時大鬆了一大口氣:“我知道的,知道的。”
三十九年前,魔道之主九枝燈,趁當時的道門中空式微,反攻正道,將當時的道家四門,尤其是清涼穀儘數屠滅。
凡反抗者,都被流放蠻荒。
神州之地,鬼哭直乾九霄。
九枝燈謀了正道之位,統治道門一十三載,以懷柔之策,壓製殘殺無辜的血宗,試圖扶魔道為正統。
然而,魔道得了正統,隻想恣興而為,不打算恪守規矩,道中不服之聲甚高。
十三年間,他這魔道之主的位置,坐得並不舒坦。
二十六年前,隨著衝破蠻荒桎梏的正統修士回歸,九枝燈橫死,魔道隨之分崩瓦解。
本來到這裡為止,一切還沒什麼問題。
後來,問題就大了。
建製尚屬完整的三門,在誅滅首惡、殺除作亂魔道後,便一心一意休養生息。
而魔道被壓製得抬不起頭來的小道門,抓住了這個難得的發展機會。
不論是修魔道道法的,還是隻有魔道血統的,不管有無作惡,一旦發現,統統殺之,奪取他們的道書、經典、銀錢,以及修煉用的珍物,光明正大地留待己用。
可以說,現如今排得上名號的幾個道門,都是踩踏著魔道的屍身和鮮血起來的。
僅剩的三門之君見勢不對,全部出來阻止,但他們本就受創最重,出來替敵人說話,不僅毫無立場,還被人反指,說魔道之主九枝燈,原出身風陵山,是風陵弟子之一,風陵該當為這十三年的戰亂負起責來。
說這話的,雖然馬上就被風陵山逍遙君的道侶暴打一頓,但事實如此,亦無可辯駁。
羅浮春講起當年事情,繪聲繪色:“……後來,魔道被追殺得瘋了,躲入了一處叫做‘遺世’的空間裡藏身。”
“‘遺世’大門,三月一開,開門的地點不定。那些魔道就如陰溝老鼠似的,趁這三月的開門之期,出來找些靈石,自行修煉。但他們心中憤懣,要籌劃一場大報複,大陰謀。”
“十年前,東皇祭禮重啟……哦,東皇祭禮,說得淺顯點兒,就是三大道門的試練,要年輕修士們前往規則中要求的地點,戰凶獸,鬥惡靈,挑出好的弟子,收入內門。”
“當時,眾道門中的優秀弟子,誰不想拜上三門?因此,一時間,報名者眾。”
“資質上佳的分為一組,資質稍差的,再分一組,就這樣一層層分下去,免得資質稍差的,涉入能力範圍所不及的危機,受了傷,事情就不美了。”
“三門各派出出色的內門弟子,充當秩序官。我師父帶的那一組,恰是各道門資質最好、天賦最高的,在且末山集合……”
羅浮春說到此處,舉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茗。
這就是在等一句“然後呢”,好捧一捧場。
海淨果然配合,眼巴巴道:“然後呢?”
羅浮春猛然一拍桌子,把海淨嚇了一跳:“誰能想到,‘遺世’大門,就這麼在且末山山巔開了,把我師父和一眾人,全部吸了進去!”
桑落久笑著在旁搖了搖頭,手裡還拿著皂角,揉搓著封如故今日上山調查時弄汙的衣裳和鞋子。
海淨咕咚一聲,吞了口口水:“然,然後呢?”
羅浮春往後一靠,氣道:“……若是知道後來‘遺世’裡發生了什麼,我何須這麼意難平?”
海淨也被吊起了胃口,想了想,拉過羅浮春,咕咕噥噥了兩句,似是在給他出什麼主意。
羅浮春眼睛一亮:“可以啊,小和尚。”
海淨嘿嘿笑了兩聲,抓了抓光腦殼。
……
小半盞茶後,彆館後的溫泉處,水霧繚繞,漫若仙境。
此時,從石屏邊緣,齊齊探出三顆腦袋來。
最下方的桑落久小小聲道:“師兄,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噓。”羅浮春用了傳音之術,道,“小和尚說得不錯,師父身上定然留有昔日傷疤,或許能從中窺出一二端倪呢。”
桑落久:“……是嗎。”
羅浮春極力想證明自己的師父是蓋世無雙的英雄,而不是空長了一張好臉,分析的條理格外分明:“說不定,師父身上真有什麼秘密……平日裡,師父懶成那樣,出浴時,為何不叫你我伺候?”
桑落久動了動嘴巴,覺得正常人出浴,也不會輕易叫人相陪。
既是師兄要求,他來也無妨。
隻不過三人一同偷看師父洗澡,著實是變態了些。
溫泉中的粼粼水光如銀,封如故背對他們,長發披散在肩,更襯出肩頸修長,然而暖霧蒸騰仿若雲海,他置身其中,實在看不清楚,隻能隱約辨出,他左半邊背後有蜿蜒交錯的細脈,難以辨明是何物。
還是海淨眼睛尖些:“似是紋身……”
話音未落,身後一聲冷問,將三人魂魄差點唬出:“……你們在乾什麼?”
轉頭看清是如一的臉,海淨嚇得雙肩發抖,連句囫圇話都沒能說出,抬腿便溜。
羅桑兩師兄弟也訕訕的,雙雙拜過,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如一微微擰眉,看著在夜色裡消失的三人,再一轉頭,卻與手扶石屏、身披鬆垮浴衣的封如故撞了個麵對麵。
封如故肩上發上還冒著茫茫水汽,愈加將他眉眼襯得濕潤而俊秀:“居士,你佛可曾說過,偷看他人洗澡,是何罪名啊。”
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