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之下,如一眉心一動,有了個不大妙的猜想。
“嗨,想什麼呢?”封如故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動手拉了拉他的耳朵,“若是在遺世裡,那幫道門小子膽敢動手傷我,我且不說,我師父逍遙君又豈能和他們善罷乾休?”
如一耳朵最不禁碰,被他這親昵的動作惹得一怔,清正至極的臉頰上浮出些許紅暈,不知是羞惱還是怎麼,用力彆開臉去。
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顯出一兩分二十餘歲小青年的幼稚與固執來。
封如故調戲夠了,才慢悠悠回答了他的問題:“此物名為‘七花印’,是我師兄獨創的聖物法器,原是用來化毒辟邪、內養丹元的養身之法。當年我從‘遺世’出來,傷有點重,功體也受了點損害。師兄就在我身上傷勢痊愈後,替我繪了這紋身,一是為了遮掩傷疤,二是為了療愈功體。‘七花印’與我受損的七處元嬰功體相連,一旦動用功體,就會開出一朵蓮花。”
封如故一本正經,又道:“當初我傷勢剛好,就急著修煉,師兄提醒我不要濫用內丹,我也不聽,師兄便用這七花印,每天檢查我是否妄動了功體,若是花開了,他便要罰我。所以……”
再次聽到義父與封如故是這般親厚的關係,如一舌尖又隱隱泛了酸。
他視義父為神明,從不敢妄加肖想,但封如故卻能輕而易舉地親近神明,對他予取予求,這不能不叫如一犯嫉妒之戒。
他咬一咬牙,平複過心情,再問:義父在離山時提醒,說三花開放時,便要雲中君回轉山中,是何用意?
封如故看向腕上的青蓮花苞,耳邊響起師兄憂心忡忡的話。
“如故,你體內魔氣已經融入經脈,師父與我已用儘辦法,卻仍是無法祛除。我隻能用‘七花印’,將你體內靈力和魔氣儘數封存,養於你體內七處。這‘七花印’功法,我做了些許調整,你隻要擅動靈力,魔氣侵體,青蓮便會盛放,轉而開出紅蓮,算是預警。”
“如故,你一定記住,靈力可以小動,像撫靈琴、除邪氣,這些都是無礙的,即使紅蓮會綻放,也不會全開,稍後它會自行調整合攏;但是,你一旦大量使用靈力、動用劍法,不管是風陵劍法還是歸墟劍法,便有可能會導致紅蓮全開,全開之後的紅蓮,是無法再合攏的。”
“紅蓮開出三朵以內,我尚能解決、替你抹除魔氣;但開出四朵以上,即使是我也無力挽回了。切記切記。”
回過神來的封如故,渾不在意地對著腕上花苞聳聳肩,笑臉依舊燦爛無雙。
“我那愛操心的好師兄啊,被我當年受傷之事嚇破了膽,到現在還認為我功體受損,不宜用劍。”封如故對答如流,將瞎話編得活靈活現,信手拈來,“需要我身開三花對付的敵手,在他看來簡直危險至極……他的意思,是要我在遇上勁敵時,記得回山去搬救兵。”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不過,師兄都舍得把小紅塵給我了,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如一本還想問一問,究竟當年在“遺世”中發生何事,他才會落下這樣嚴重的傷,但封如故一聲“小紅塵”出口,如一心中又不舒服起來。
而且他看得出來,封如故在有意規避當年之事,並不願提。
他索性起了身,示意他好好休息,自己卻也不離開,取了“眾生相”,放在身側,坐在房間一角,閉目打坐,無聲守戍著他,竟是擔心練如心去而複返,或是那黑衣人趁機來襲。
如一既允諾義父要照顧好封如故,封如故便是他的責任。
……也隻是責任而已。
“遺世”之中發生何事,與他無尤,他何必要在意此人的滿身瘡痍,何必要在意他忍耐之下的笑容,癲迷之下的清醒?
如一無意識地捏緊指尖的佛珠,想:我是不在意的。
封如故側身支頤,看向打坐的如一,恍然間像是回到了過去與他同遊的日子,心中稍稍安寧了一些。
他扯過被子,攏住被藥油揉得發燙的肩膀,閉目沉思。
……黑衣鬼麵,究竟是誰?
知道當年自己與師兄互換身份、下山遊曆的事情,知道“遺世”中發生的一切,又知道他身負七花印的人,會是誰?
封如故想到了幾個人,但很快便付諸一笑。
師父他老人家早已飛升去也,常師兄從未離山,自是不可能做下這些惡事,燕師妹和三釵隻知道自己身受重傷,對其他內情隻是一知半解而已。
算來算去,倒還是有一個人,知曉不少內情。
不過,想想那人永遠溫柔可親的笑靨,向來吊兒郎當的封如故竟隱隱動了容。
若是他還活著,今年大概與常師兄同歲罷。
若是“遺世”之事未曾發生,三門之中,那人與常師兄二人可堪稱竹花二傑、君子雙璧,三釵一槍獨秀,燕師妹醫香滿襟,至於封如故自己,則獨占一篇風流。
然而“遺世”災禍發生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常師兄、燕師妹、三釵,都無法再回到從前。
而丹陽峰前任峰主指月君曲馳之徒,“竹君子”韓兢,於遺世混戰中失蹤,成為當年唯一一個失落在“遺世”中的道門弟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先引出一個新人物吧~
竹君子韓兢,花仙子(劃掉)君子常伯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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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梨:我一點都不在意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