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摔門而去,好像這樣就得了勝利一樣。
荊三釵一走,盈虛君滿腔的怒火也就淡了,把茶杯送到唇邊,念叨道:“……傻小子。”
陸禦九暗歎了一聲這師徒真是一對天生的冤家,安慰盈虛君道:“他這通脾氣並不是衝著你。”
盈虛君說:“我知道,是他轉不過那個彎來。”
……包括荊三釵十年前離開道門,也不是因為和自己鬨崩,而是因為他無法麵對這一切而已。
陸禦九有意岔開話題:“三釵此行來,總不至於是專程來吵架的吧?”
盈虛君放下茶杯,一屁股坐上桌子,把腳踩在陸禦九坐著的凳子邊,往下一蹬,在陸禦九坐立不穩、跌個人仰馬翻之前,又用膝蓋抵住了他的後背:“他是來要清心石的。”
險些翻倒的陸禦九氣壞了,用力瞪他,但他生了一雙大眼睛,瞪起來是圓圓的,惹得盈虛君笑了起來。
清心石乃清涼穀特產,本沒什麼稀奇,但在聽說荊三釵索要的清心石數量後,陸禦九還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他要那麼多清心石做什麼?”
盈虛君抓抓耳側,拿膝蓋慢慢磨著陸禦九後背:“不曉得,他說是伯寧前幾日找到他,親自開口管他要的,要儘可能的多,他也不知伯寧要拿這些清心石做什麼用。”
旁人不知,但精研陣法的陸禦九卻心知肚明。
所謂清心石,隻是頂了個清雅的名字罷了,性屬陰寒,藥毒猛烈,哪怕是用來煉清心丸,隻需研碎一小塊,就能煉出一整爐好丹藥來。
十顆研碎的清心石,就足以毒死一頭牛。
陸禦九沉思:“從八·九年前起,伯寧是不是就開始管穀內要清心石了?”
盈虛君在槍·法上可謂登峰造極,於陣法上卻是天分不足,隻跟著陸禦九學了些皮毛。
他並不懂清心石的毒害有多大,小歪了一下腦袋:“所以?不興人家用來煉丹,或是用來翻修封山大陣啊。”
“對了,還有可能是封山大陣……”這個倒是解釋得通,陸禦九微微鬆了口氣,“許是我想多了,隻要不是七花印便好。”
盈虛君好奇:“什麼是七花印?”
“你什麼都不記得!”陸禦九嗔怪地拍了一把盈虛君,“當年伯寧來穀中玩,得知清心石的功效,突發奇想,自創了一種陣法……”
七花印所使用的主要材料便是七花印,是以清心石剛烈的寒毒為依托,封存靈力,若想衝破,寒毒需走遍七經八脈,經受極大的痛苦。
但因為這種陣法費力又費時,倒更近似於一種殘酷的刑罰。
常伯寧在弄清七花印的功效後,也將這陣法當成了一個不大高明的發明,隨手擱置一旁,不再多提。
消了這等疑惑,陸禦九也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索性將自己的胡思亂想講給了盈虛君聽:“我今日見到如故,他清減了很多,麵色也蒼白得很,身上還透著陰寒之氣。我聽說伯寧要那麼多清心石,又是從八·九年前就開始要起,還以為……”
盈虛君笑說:“你可真是瞎操心。如故的歸墟劍法屬水,本就是偏陰柔的劍法,他體質陰寒有什麼好奇怪的?再說,彆的不提,他身懷七花印,還敢大搖大擺地出來?他是瘋了麼?”
被盈虛君笑話了一通,陸禦九哼了一聲,也不作他想,正要起身去處理穀中雜物,卻被盈虛君俯身攔腰抱起,抓貓似的摟在懷裡,往床的方向走去。
“我真是要被那小子氣死。”盈虛君邊走邊把臉埋在陸禦九肩窩,悶悶地宣布,“你要補給我。”
陸禦九左想右想也想不通這兩句話的關係,索性摟緊了他的腦袋,往他懷裡迎了迎,虛著聲音罵他:“……混賬。”
盈虛君的混賬總是有跡可循的。
每次見過荊三釵,他都會心中憋悶,隻有抱著陸禦九補一陣精元才能緩過來。
十年前的那場變故,看似沒有對道門造成太大的損傷,最大的損失,不過是丟了一個韓兢。
但它的確改變了太多人。
被盈虛君放上床時,陸禦九分神想道,那名造下了千般罪孽的罪魁,叫什麼來著?
……
青岡深山洞府之中,一名身著紺紫色長袍的人,似是聽到了什麼叫他萬分激動或是恐慌的消息,手壓在寶座扶手之上,也抑製不住地微微震顫著:“……你沒看錯?”
“小的絕沒看錯,小的就算轉世投胎,也忘不掉那個姓封的臉!”
一名失了左臂的小魔修氣喘不已,倒沒有多少遇見仇人、急於報仇雪恨的興奮,相反,他臉上混合著驚恐和無措:“他帶著一對崽子和一對禿驢,今日一早便入了青岡城了!”
座上之人沉默。
那小魔修撫摸著自己空空蕩蕩、從中間打了一個結的左袖,期期艾艾:“丁首座,咱們還留在這裡嗎?”
丁酉,這名昔日策劃了“遺世”之亂的罪魁禍首,臉上也沒有多少遭逢昔日敵手的喜悅。
相反,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他的左眼顏色明顯異於右眼,左眼幾乎無光,早就瞎了八成。
他神經質地撫摸著左眼眼皮,聲音也顫了起來:“那個瘋子不是在山中頤養天年嗎?何時又把他放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道門:臥槽,是封如故那個瘋子來了。
丁酉:臥槽,這個瘋子怎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