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說些什麼,外麵的丁酉被魂靈蠶食許久,終是發出了忍無可忍的悲鳴聲。
封如故“好啦,這是人家關大、關二山主的山頭,你要用這種方法渡他,也不必選在彆人家裡吧”
如一這時候確認了丁酉隨身之物中並無解毒解蠱之物,略略皺眉,隨口道“我佛不渡禍魔。”
封如故“你佛親口說的啊”
如一冷聲道“若有鬼神侵其境界,我當使其碎如微塵。這是護寺之僧的責任。”
況且
如一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自己此時再問,不會顯得對封如故太過殷切,才放心問道“你可有在他那裡受傷”
封如故活動活動肩膀,笑說“安然無恙。”
如一“我是說過去。”
封如故“嗯”
如一淡漠地看一眼丁酉“你身上那許多傷口,是他留下的”
封如故一怔,再看丁酉血肉模糊的慘狀,心中難免有了些猜想。
他不會是因為我,才這般殘毒地對待丁酉的吧
如一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手頭整理的動作放快了“你莫要誤會。凡是魔道,皆該受如此對待,他並沒什麼特殊的。你也是。”
封如故手持煙槍,目光在縈縈煙霧中顯得格外明亮“你就這般厭憎魔道”
如一言簡意賅“我幼時曾遭邪魔所害,不敢輕忘。”
封如故“若我也是邪魔呢”
如一皺眉,隻覺封如故這人夾纏不清,明明自己明說厭惡魔道,卻還要做此等無稽假設,平白對人撒嬌耍滑,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如一決定不慣著他的臭毛病“若你是魔道,我便第一個殺你。”
封如故又盯著他,抿著嘴笑開了,笑得如一一顆心熱乎乎的。
他看了一眼活脫脫成了一隻血葫蘆的丁酉,終是覺得不妥起來,將飽餐一頓的百鬼一一收入劍身,納劍入鞘,彆扭道“不可告知義父。”
提起“義父”二字後,如一注意看著封如故的表情,看他會作何反應。
結果叫他有些失望。
“嗯。”封如故煞有介事地點一點頭,“我不說。”
如一埋首,重重心事讓他的眉頭微鎖。
不會應該不會的。
那張臉雖然可以更換,但義父常伯寧所用的踏莎劍法,就是他當年所見的;而封如故的歸墟劍法他也見識過,二者並無相似。
自己小指上所係的一線心頭血,牽連的也是常伯寧的心跳。
隻是他的神態,偶有與義父不似之處,也並不是難以理解之事啊。
不知是不是思慮過度,如一放下手中鷹首戒,按住桌子邊沿,隱約覺得有些暈眩。
封如故見此情形,覺出不對,伸手托住他胳膊“如何了”
不被封如故碰一下還好,他柔軟的指尖直貼上來時,如一狠狠打了一個激靈,百般烈情熱血直湧經脈,被他碰過的皮膚燒燎酥癢一片,且以野火之勢直直蔓延開來
蠱毒竟在此時作動了
他為封如故頻頻催動靈力,本就抱著毒性隨時可能發作的準備,孰料這一發作起來,其烈性遠超如一控製。
如一倒退一步,避開封如故,咬牙切齒“你彆碰我”
臍下處無端滾熱,一路狂燒下去,他俯身捺住小腹,端正的僧袍被揉得出了幾處惹人遐想的皺褶。
一直假裝自己不存在的關不知感覺有些不對,不敢再繼續裝死,忙翻身坐起,不明所以地接住了往床邊一路退去的如一“怎麼了”
不知怎的,如一對他的觸碰全無反應,隻一味躲避著封如故,卻逃不開滿室竹煙淡香。
他的眼尾濡出微紅,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封如故,你走”
封如故也曉得自己怕是應付不了如一,果斷往門後退去,邊退邊道“小紅塵,我家燕師妹精通毒理,等師兄那邊事罷”
說曹操曹操到。
常伯寧一襲縹衣,足尖在如水月色下輕點兩記,幾乎要將那滿地月色踏出波紋漣漪來“如故”
封如故露出一點喜色“師兄”
“我那邊無恙了。浮春、落久和海淨在善後”
常伯寧略驚訝地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丁酉,似是猶豫是該先過問這個不速之客,還是該先過問封如故。
不過不消片刻,他便做出了選擇“如故,可有受傷”
封如故關心則亂,顧不上自己,前行幾步,執住了常伯寧的手“師兄,我無事,你來看看小紅塵”
然而,話音不曾落下,封如故身後便傳來了另一個含詫帶驚的聲音“如故”
封如故心電一閃,愕然回首。
隻見身上猶帶血霧煞氣的常伯寧,身仗棠棣劍,立於月亮門前,肩上猶自落著幾瓣帶血的殘紅。
糟糕他竟忘記
不及封如故做出反應,被他執住手的“常伯寧”,反手狠狠扼住他的腕脈,單指成劍,直摧他胸前心脈
為何如此
若丁酉中用的話,若如一不曾回來,我本不必親自動手傷你。
二人離得太近,封如故身無靈力,更是毫無躲避的餘地。
那一指,穩穩挫中了封如故心脈。
封如故身體立時做出反應,靈脈暴起,以抵此死劫。
好容易衝出血霧重圍的常伯寧,眼見一個與自己相貌一模一樣的人這般傷害封如故,心尖登時滴下血來,血霧蒸騰上升,籠在眼中,便化作了無邊的殺機“如故”
那人一指功成,再不滯留,隻看了身後的常伯寧一眼,便一足踏風,翩衣流逝而去。
封如故的身體前後打了個飄,落葉似的往後倒去。
常伯寧正要去接,卻見如一一把攬過封如故欲倒的腰身,納於懷中。
常伯寧步伐一滯,心口鈍鈍地酸痛起來,眼裡都起了些朦朧的霧氣。
少頃,他硬是改換了步伐,流袖一招,直追那道流光而去
如一見封如故在他麵前為人所傷,刹那間心遭火焚般,**被心痛所壓,推開關不知,徑直抱住了封如故,甚至連義父都不及多看一眼。
他急急診過,發現封如故氣息尚穩,一顆緊繃繃發著疼的心才鬆弛了些許。
如一抱住封如故,呼吸不穩。
他不敢看封如故,也不敢叫封如故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好在封如故像是累壞了,乖巧偎在他的懷裡,不作一聲,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如一心中綺念被壓,卻仍是心慌得不成,隻得用壓抑過的聲音叫他的名字“封如故。”
良久之後,封如故發出一聲低低的應聲“嗯”
如一輕出了一口氣,不知為何,想到了他曾經自比優曇一事。
佛遇優曇,隻得刹那光華,便已心滿意足。
他不是佛,他隻想將這優曇帶回寺中,好生看顧,一千年也罷,他想叫他隻為一人開花。
如一將一切遐思歸結為蠱毒作祟,渾然不覺懷中的封如故睜開眼,盯著他線條漂亮利落的下巴看,一雙點漆似的眼中,閃掠過淡淡的邪異紫光。
七花印中,第三朵紅蓮花瓣在他的皮膚上緩緩綻放,灼灼蓮瓣綻如火苗,於青蓮叢中盛放,留下了鮮紅的、不可抹消的烙印。
封如故想,吾道不複。吾道仍孤。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