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句不中聽的,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他們不肯聽,那便生死由命罷。
最後,吉期定在了七月十六,十日之後。
封如故留下兩錠銀子,說好了給蔣神仙一日時間在鎮中尋找風水上佳的房子、並約定明日看房後,他帶著一行人離開了卜卦館。
然而,他走了不到十步,又折了回來。
因為他餘光一瞥,發現這間古意十足的“指南館”的窗邊,正晾著兩三雙乾淨的新鞋墊。
他目測了一番後,從窗戶邊探了個腦袋進去,問正喜滋滋往袖裡揣銀子的蔣神仙道:“蔣道長,除了叫你卜算吉凶、測定風水外,我還可以要些其他的添頭嗎?”
聞聲,蔣神仙將那銅臭之物迅速往袖下一壓,頃刻間恢複仙風道骨,矜持地點一點頭:“封先生請說。”
封如故問:“這些鞋墊可有主人?”
蔣神仙不懂封如故為何會有此一問:“這些是我徒弟的。昨日剛剛買來,洗過了一道,打算晾乾後再用。”
“……好像差不很多。”封如故端詳一會兒,將兩雙鞋墊拿起,對著蔣神仙晃了一晃,“我拿走了啊。蔣道長,回見。”
蔣道長眼睛還沒眨一下,封如故便和鞋墊一塊兒沒了蹤影。
蔣神仙:“……”
……什麼人呐!
離開館內後,封如故在鎮中尋到了一處飲茶的清館,權作歇腳之處。
這麼多年來,他商賈人家出身的嬌貴少爺習性終是改不掉。
內中檀香繚繞,翠幄飄飛,侍茶的少女婷婷立於其間,有一名氣質端雅的女人,在眾人麵前演示茶藝,從紅碧紗裡選出雙井茶,細細碾出香味,再用一品香泉衝入其間,輾轉於數個小小杯子中。
最終,每人隻勻得了小小的一杯香茗。
早就渴了的羅浮春端著茶碗,由衷感歎道:“喂貓都嫌少。”
泡茶的女侍:“……”
桑落久微微笑著,拿膝蓋輕碰碰他,示意他莫要無禮,又將自己的那杯遞給他解渴。
常伯寧因著一副溫柔舒雅的相貌,身邊環繞著兩名鶯燕,殷勤詢問他茶味如何,是否合口。
常伯寧對她們的示好報以乖巧的微笑,心裡卻還想著方才封如故與如一二人在桌下你來我往地捏著手的模樣。
兩名少女自持相貌出眾,心氣也不低,發現常伯寧對她們根本是毫無興趣,暗暗覺得沒趣,一擰身便出了包房。
如一因為是一副女子妝容,在這群香環繞的清館之中倒得了兩分清淨,隻靜靜坐著,不言不語。
封如故則背對眾人,低下身去,不知在桌下折騰著些什麼。
半晌後,封如故直起身來,道:“這蔣神仙雖是愛財,但本性不壞,道行也有一些,不算是不學無術的草包。”
常伯寧點一點頭:“是,指南館中有一股自然清氣,可見他身懷善緣,並非完全浪得虛名。”
羅浮春疑道:“可他之前不是卜錯了許多次吉凶嗎?”
“這便是問題了。那些人命裡本該有這一劫。”封如故道,“死生之事,攸關天道。這是憑蔣神仙的能力所計算不到的天數。隻有在人死後,他才能後知後覺,卜出吉凶。”
如一自從著了女裝,話便格外少,現在沒了外人,話才稍稍多了一些:“是,似乎不大對勁。以常理而言,那女儡早該逃走了。”
“沒錯,正是如此。”封如故道,“江南是風陵仙君,尋常妖佞是不敢與她硬碰硬的。她為查案,曾來過梅花鎮,知道了鎮上眾多的惡事。若那女儡隻是想殺人取樂,何處不能殺人?見仙君到來,總該知道收斂,趁機遁走,才是上上良策。何故江南一走,她便又對鎮中人下了毒手?”
那女儡,究竟和這梅花小鎮有什麼淵源?
常伯寧將身體傾向了他一點:“那如故,你打算從何查起?”
封如故說:“女儡殺人,是從數月前開始的。那麼,問女子的事情,當然是要到女子多的地方來了。”
封如故扶住桌子,站起身來,說:“我去查訪一番,你們在此稍等。”
如一同樣起身:“我也去。”
他若不去,誰知道封如故又會對那些女子做出什麼不像話的越界事情來?
然而,下一刻,他便覺出了一點不對勁來。
在場其他人也都紛紛察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封如故。
常伯寧隻打眼一看,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不禁抿著嘴笑起來。
桑落久也笑,托腮想道,師父真是可愛。
隻有羅浮春耿直地問出了口:“……師父,你是不是高了一點啊。”
封如故跺了跺腳,轉身朝外走去:“胡說,我本來便是這麼高。”
……墊了兩層鞋墊,再加上鞋底的厚度,他總算與如一差不多高了。
封如故委屈地想,兒子居然長得比父親高,真不像話。
如一望著他因為墊高了腳、走路略有不穩的背影,心中倏然柔軟一片,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直到嘴角微微泛了酸,如一才意識到了什麼,詫然地隔著紗巾掩住了口。
……自己……竟是笑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