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一念之差(1 / 2)

玄極君柳瑜見他身負雙劍,俊美傲然之姿不下天人,便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微微的:“雲中君總算出來了。我等還以為,再也等不到雲中君出來做出解釋了呢。”

“我不出來,諸位可不是白跑一趟?”

封如故回給他一個朗笑:“各位難得這般齊聚於此,也算是一樁盛事了,封二怎敢負了諸位美意?”

柳瑜假作聽不懂封如故話內鋒芒,謙遜地一禮:“好說,好說。”

有人按捺不住,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竟是絲毫不知悔改!”

封如故好奇道:“請教這位道長,封二需要為何事悔改呢?”

既是被點了名,那人也不懼,不肯與魔物虛與委蛇,挺直了腰杆,大聲道:“你隱瞞入魔一事達十年之久,是出於何等目的?……可莫給自己臉上貼金,說是為了道門!”

“當然不是為了道門,是為著我自己啊。”封如故笑說,“端看各位如此咄咄逼人的樣子,封二想想都要嚇死了,豈敢輕易言說呢。”

“封如故——”

封如故身體微微前傾,是個虛心認錯、死不改正的表情:“道長,希望封二如何改?”

“如何改,是封道君的事情。”柳瑜適時將話題拉回正軌,“重要的是,風陵對此是何態度呢?”

話至此處,即使是於世事人情一途上不甚通達的常伯寧,也知曉其話中險惡了,禁不住前行一步:“你——”

“師兄。”封如故輕輕巧巧在後叫住了他,“你說,風陵該對我是何態度呢?”

他一襲黑衣被風吹得微微鼓起,放低聲音,用隻夠自己與常伯寧兩人的聲音輕輕道:“……清涼穀,被視作鬼魅邪道,隱於天日之下;丹陽峰,失了精心培養的韓師哥,難免走向衰微。師兄,你要把這道門統領之位,拱手讓給這群傻子嗎?”

常伯寧偏過臉去,儘量不讓自己麵上流露出哪怕一絲的難過:“如故,不要再說了。”

封如故逼命似的,低聲要著他的答案:“……師兄,你是風陵之主,你該知道,要為風陵做何決斷,才是最好的決斷。”

常伯寧臉色煞白。

是為一人而棄大道,還是為守道而懲一人?

若是以前,這對常伯寧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他從不將自己視為衛道者,自己不過是萬千道修中的一員,並不多麼偉大,也不很貪心。存於天地間,隻為護一人。

然而,他終是像如故和師父所說的那般,太過天真了。

在麵臨眾人的齊聲指控時,他才恍然發現,這些人根本不是要講道理、辨是非,他們是要將如故與風陵死死捆綁,借如故的身份,將風陵一並毀去!

這是師父交予他常伯寧的百年基業,是老四門人拚死從魔道手中重奪回的天道,絕不可毀在他手上。

但是,讓他將如故交出,受公審、遭踐踏,常伯寧抵死也做不到。

常伯寧低下頭來,視線落於人群之中,很快尋到了荊三釵的身影。

荊三釵右掌心滴溜溜轉著一線銀光,一直盯望著常伯寧。

二人視線隔著百尺之距交彙,不約而同地微微一頷首,遙遙地達成了共識。

常伯寧久久不曾回答,底下人的耐性也愈加稀薄。

又有人喊叫起來:“封如故,少借故拖延了!”

“是啊,風陵擺出如此態度,便是打定主意要護短了!”

“把封如故交出來!不然風陵山還有何顏麵名列風陵四門之首!”

“是啊!交出來!交出來!”

封如故眼風一掃,認出在眾聲喧囂裡,有個渾水摸魚地跟著叫囂的弟子,乃是“遺世”之中,神誌清醒、承他恩惠的弟子之一。

他臉紅脖子粗,模樣很是激憤,大抵是這些年來受其深恩,晝夜難安,不知該如何報答,一來二去,發現實在報答不起,索性恨上了自己。

封如故嘴角是笑的,眼神卻如刀,一縷烏發垂於額前,仍擋不住眼中豔厲之光。

他抬起手來,準確指向層層人群中的恩將仇報之人:“……你。”

見封如故又要說話,人聲暫息,並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了掩藏在人群中肆意釋放惡意的年輕人。

被封如故徑直點出、沐浴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之下,那人喉頭咕嚕一滾,噤了聲。

封如故笑著一點頭,說:“沒錯,就是你。……我記得你。”

封如故負著手,跨出一步:“……我記得你們每一個人。”

生怕封如故當眾挑破當年之事,那人急急打斷了他的話:“是!在‘遺世’之中,你曾救過我等性命,但正因為此,你才更加無可原諒!”

他是個笑盈盈的樣子,半分也不生氣:“哦?”

那人壯起膽氣:“如此多的道友被魔道戕害,你是親眼所見的!你如今擅入魔道,置當年‘遺世’中死難的道友於何地?置十三年前為魔道屠戮的眾家道友於何地?”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說話愈發抑揚頓挫,條理清晰:“一個入魔的人,怎可再擔道門君長稱號?一個入魔的人,又怎可——啊!!!”

那人話說至此,突然身體劇顫,滾倒在地,捂著腰腹處痛嚎出聲。

有兩塊新鮮的血肉,從他的道袍裡掉落,滾了一地肮臟塵灰。

他的素白道袍先是透出錢幣大小的血跡,很快便擴散得有拳頭大了,

封如故將挾裹魔氣的指尖抵在唇邊,望著被駭得麵如土色、匆匆閃開了一大片的道門中人,以及躺在那片空地上疼得哀哀嚎叫、掙紮不休的年輕人,搖了兩下頭。

“噓。”他豎起手指,“彆人還可以衝我叫,你不行。我這人比較嬌貴,聽不得狗吠。”

封如故負手,越過常伯寧的肩膀,靠在亭邊柱側,笑說:“你將一番討伐之言,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真真是動聽至極。既然道友如此正氣凜然,封二便實在不好意思不把你欠我的東西拿回了。”

封如故落落大方,公然挑破了他隱藏了十年的秘密:“‘遺世’之中,眾家年輕道友不是靠剜我血肉才苟活至今嗎?來吧,今日有要討伐我的,請先還封二血肉,便算償情絕義,省得封二一筆一筆討賬,也著實麻煩啊。”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羅浮春、常伯寧統一地呆住了,早早候於側旁的燕江南和桑落久,由於見慣了道門齷齪,早有此猜想,因此不甚驚訝。

玄極君眼看議論聲起,情勢不妙,便及時一揮手,製住了不安情緒的蔓延:“雲中君誇讚當年在‘遺世’中的功績,是何用意呢?”

荊三釵握緊銀釵,冷聲插話道:“非是誇讚。”

他借著開口說話之機,往前走出一步,距離浩然亭更近了一些。

荊三釵暗暗估算著公然動手搶走封如故的可能性,同時道:“……如故在‘遺世’中受傷極重,很可能便是在那時沾染魔氣,絕非是有意入魔!”

“他當初為何不說?現在當然是由得你們編了!”馬上有人冷笑反駁,“誰人不知,他封如故是道中之邪,此番入魔,誰知道他是不是看不上正道術法,刻意修習魔道?”

“我若是修得正果,煉就魔軀,絕不會自困山中,當做天下第一魔頭,練天下第一劍法,納天下第一美人。”封如故此時還不忘笑嘻嘻地煽風點火,“眾位道友,真是小看封二了。”

底下登時喧嘩得愈加厲害。

“你在威脅誰?”

“眾位,可曾聽見?他根本不思悔改,已生悖逆之心!”

“他——”

封如故長袖一卷,一股強悍靈壓不加保留卷釋而出,平地掀起千丈驚風,刮得底下一乾道修紛紛閉嘴。

常伯寧見他用如此竭澤而漁的方式使用靈力,心裡生驚:“如故,莫動靈力——”

封如故卻是充耳不聞,四下裡用心地觀視一陣,想要尋找那位跟隨在玄極君身側的“景寒先生”。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