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尾音拖得如一眼皮跳了一跳。
封如故很快抱著兔子出去了,如一便以為此事算是揭過了,小小出了一口氣,暗笑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第二日,清晨時分,跟兔子在院中玩了一個通宵的封如故拱上了床。
如一慣性摸摸他的後背:“義父。你回來了?”
封如故還要往他懷裡擠。
如一輕聲道:“義父,莫鬨,現在是我巡寺的時辰了。你好好睡下,我準備起身……”
封如故回頭看他,笑道:“再摸兩下啦,我給你生個弟弟。”
如一:“…………”
封如故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會看到如一羞恥得連手背都紅了的奇景,甚覺有趣,笑了一陣,就倒在他的臂彎裡睡去。
當日,如一居士稱病,未曾參加巡寺檢視的工作。
他隻靜靜陪在義父身邊,一邊等著麵頰上的紅意退去,一邊把臉埋在他的肩頭。
在和那一窩小兔羔子的朝夕相處中,封如故摸索出了許多彆樣的快樂,前塵的憂愁儘是忘了。
他做兔子做了很長時日,長到如一種的一畦蘿卜都成熟了。
如一每每回院,見到封如故捧著蘿卜,和一群小兔子分而食之的模樣,都覺心中生暖。
他衷心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長久久。
某一日,在如一持劍巡山之時,一名小沙彌匆匆跑來,向他施下一禮,並道:“小師叔,端容君來到寺中了,問你要不要與他見上一麵。”
以往,如一隻聽到“端容君”三字,便會心中悸動,不敢多想,生怕玷汙了他。
現在,聽到這個稱號,他隻是駐足停留:“端容君?他下山了?”
“如一師叔……”小沙彌小心組織著措辭,“您不知道嗎?”
如一:“什麼?”
“自從風陵生變、被道門圍堵之後……端容君就將山中事務一並交給了江南先生,離開風陵,繼續追查那名殺人的唐刀客的下落。”小沙彌道,“端容君此來寺中,是要問詢海淨身亡一事的。”
如一一時無言。
經過眾家道門圍山、逼死封如故一事,天下人為封如故鳴不平的聲音漸增,也有越來越多人知曉,如一與封如故、與常伯寧之間的愛恨恩怨。
寒山寺人知曉了他與封如故的義父子關係,怕他在調查中摻加私人情緒,此事便由戒律堂長老一力主理,不準如一再插手。
況且,封如故神智全失,需得有人照顧,如一也實在無法脫身。
常伯寧是義父的師兄,如一不怨他十年來的隱瞞,也願意替封如故多問一聲:“他……現在可還好?”
“這……”小沙彌揀著委婉的詞句,道,“回如一師叔,踏莎劍法,而今不再被沉埋,聞名天下。”
如一心中一震。
以往,端容君常伯寧獨坐深山,做他的世外仙,種他的寂寞林。而如一進入人世,遊蕩紅塵,一心盼著有朝一日,揚名天下,能讓義父時時聽說自己的故事,那便夠了。
現今,曆儘千帆,端容君踏出道門,追查真凶;而他留於寒山寺間,收斂心性,再不出門。
如一怔在原地,有了些“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慨。
最終,如一也沒有去見上常伯寧一麵。
一來,他對海淨被殺一事未曾調查過,不能提供給常伯寧更多幫助;二來,二人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此時相見,除了封如故,也不知可以談論些什麼。
三來……
如一推開佛舍門扉。
……三來,他身上沾染了太多義父的氣味。
他心中仍有一點私欲作祟,不願讓常伯寧有所察覺,領走義父。
……常伯寧已擁有了義父的十年,該允準自己擁有他一段時間罷。
他懷著滿腔情感轉入屋中,卻見到了盤腿坐在榻上、沮喪萬分的封如故,腦袋上無形的長耳朵都耷拉了下來。
如一在床側蹲下:“義父,怎麼了?”
封如故如是這般地講述了一番。
今天,封如故算準了時間,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做適齡兔子應該做的事情了。
於是,他抱著一隻兔子上床,準備與其苟合。
正當他研究該當如何苟合時,兔子對他嫌棄至極,當胸蹬了他一腳,跳下床,撒腿跑了。
封如故尾隨著兔子來到兔窩,恰好見到那一窩兔子在兩兩結對,快樂成長,其中還包含了封如故極其珍視的那隻黃花大閨女。
見狀,封如故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他不是一隻合格的兔子。
說到底,他根本無法合群。
他到哪裡,都無法合群。
如一抱住因為做兔子做得毫無成就感而傷感的封如故,有點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緒。
義父做花草時,並不曾有過這樣的煩憂。
離人越近,他越是有人的煩惱。
如一正思索著安慰他的言辭,突然聽得一聲細細的“喵”聲從窗台處傳來。
他與封如故循聲望去,隻見是那隻長大了不少的灰貓遊曆全寺回來,正好奇地舔著爪心,望向床上合抱的兩人。
注意到封如故驟然亮起來的眼睛,如一再生不妙之感:
……不會吧?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