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君放下手中卷冊:“……他又乾什麼了?”
管事弟子告狀:“一名弟子與另一名弟子口角,他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扒在屋簷邊,扔了兩把劍下去,說你們彆吵了,罵又罵不死人,不如打一架吧。”
逍遙君迅速把卷冊抵到唇邊,猛咳一聲,掩住笑意。
管事弟子氣道:“這是挑動弟子鬥毆,是違反山規!”
封如故努力蹬著小腿回過頭去:“但他們確實不吵架了呀。”
管事弟子不理他:“……逍遙君?”
“小惹禍精留下。”逍遙君擺一擺手中卷冊,道,“你走吧,我自會處理。”
管事弟子一走,封如故立即環抱著手撒嬌:“師父師父,我錯啦。”
一旁的孟重光:“……”
逍遙君沒理會他,取來一隻巨大的卷缸,朝向窗外,單手一轉,指尖流散的劍意便瞬間將窗外一根將枯的老竹削成片片薄竹屑,落入缸中。
他又從博古架上取來一隻銅盞,打開後,裡麵是滿滿的銀珠丹,每顆約有半個小拇指蓋大小,通體呈淡銀色,甚是小巧可愛。
逍遙君將銀珠丹儘數傾入卷缸,又將盛滿竹屑和丹藥的卷缸放到了封如故身前:“喏。”
封如故眼巴巴:“師父,這是乾嘛?”
逍遙君:“裡麵的銀珠丹共計一百零八顆,全部挑出來。”
封如故低頭看看混合在薄如蟬翼的竹屑中的銀珠丹,又抬起頭:“師父——”
逍遙君捂住了他的嘴:“不許撒嬌。這是為著好好磨磨你的心性。”
封如故:“……唔唔唔。”
逍遙君一挑眉。
封如故委屈地哼哼兩聲,逍遙君才把手放開。
下一刻,封如故便舉起卷缸,把裡麵的內容之物嘩啦啦全部倒出來,揚出一天竹雪。
待塵埃落定,封如故伏在地麵上,輕輕一吹,輕薄的竹屑便直接揚起,與銀珠丹直接分離開來。
封如故將散落在地上的銀珠丹一一撿起,迅速數齊一百零八顆後,捧給了逍遙君:“師父,我能去玩了嗎?”
逍遙君並不意外地一笑,頗寬容道:“去吧。”
孟重光忍不住道:“這便算懲罰完了?”
不等逍遙君開口,封如故便把手背在身後,笑嘻嘻道:“師父疼我嘛。師娘你不懂的。”
逍遙君:“……”
孟重光:“…………”
這時候的封如故,還不知道將來他會為這句無忌童言付出幾多代價。
封如故行了禮,蹦蹦躂躂地出了青竹殿。
青竹殿門方合上,孟重光便哼了一聲:“小小年紀,這般矯情。”
逍遙君取來簸箕,將地上的碎竹屑掃攏,隨口答道:“這不是和你小時候一樣嗎?多可愛。”
孟重光:“…………”
孟重光一臉煞氣,但在逍遙君抬頭的時候,瞬間軟化成了一汪春水,作虛弱狀,低低咳嗽兩聲。
逍遙君果然抬頭:“怎麼了?”
孟重光:“許是蠻荒裡落下的舊疾還沒好,師兄不要擔心……”
逍遙君果然放下笤帚,走到他身前。
孟重光趁機撒嬌:“師兄,抱抱。”
逍遙君低笑了一聲,俯下身來,吻住他的唇,蜻蜓點水地輕碰一下,又迅速分開來,俯身,將單手撐在抵在座背上:“想清楚再回答。要抱,還是要這個?”
青竹殿中幾多變化,封如故並不知曉。
他快樂地拎著小壺,哼著小曲找常伯寧去了。
常伯寧身後綴了一個拎著小花壺給他澆花的小少爺,心裡很是歡喜,覺得他的師弟是天下第一的好孩子。
當然,因為封如故貪玩、想去花叢深處玩耍,結果不小心踩壞一株花後,常伯寧還是把他從花房裡抱了出來。
封如故也知道自己貪玩惹禍了,低頭認錯兼撒嬌:“賢兄~我錯啦。”
常伯寧也不在意:“不是你的錯,是我這邊有些無聊,不很好玩。你去彆處玩兒吧,師兄一個人就可以的。”
送走封如故、折返回花房後,常伯寧將封如故方才想去賞玩的花從土裡掘出一株,培在花盆中,打算一會兒就將花送到封如故房中去。
封如故不知此事,滿山遊蕩去了。
沒想到,隻一個晃神,他便一跤跌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身心一道向淵藪深處墜去,直到身子猛然一震,跌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
房中燃著淡淡的黑犀角香,如一正從後環抱著他,低低地給他念書助眠,感覺他身體一震,轉醒過來,便停下了聲音:“怎麼了?”
封如故怔忡片刻,在如一懷裡換了個姿勢,側麵枕靠在他的前胸,神態與姿勢是一般的愜意,仿佛了無心事:“沒事,做了個夢罷了。”
如一眉心微動,似乎看出了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隻垂下頭來,在他唇角留下一記安慰的淺吻。
……那個時候,蘭花幽香,劍爐烈火,笑語歡聲,每一日,都是漫長而短暫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