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嫂子立馬說:“我去家裡拿凳子過來。”
她奔跑回去搬了長凳過來,拿了抹布細細擦了兩遍:“董書記,您坐!”
董書記坐下,張愛民湊上前:“董書記,您好好了解一下許老師,她這樣的人,我們都不信是老右。”
“好!”
“叔叔伯伯嬸嬸,你們也忙了一個上午肯定餓了,先回去吃飯。董書記還得等公社革委會主任呢!要點兒時間,吃過飯再來?”陳玲玲跟村民們說。
“哦!你們還沒吃飯?那就先去吃飯?”董書記說。
張愛民跟他媳婦兒說:“我和阿福他們一起看著這幾個人,你給我端飯過來。”
原以為大家會兒散場回去吃飯,誰料大家回家盛了飯,端著飯碗過來,好家夥,大家一溜兒站著。
張愛民媳婦兒先給她男人送了飯過來,又拎著一個大茶壺:“我看許老師家的茶壺也被砸了,我拿了茶壺過來,董書記,喝一口咱們鄉下的大麥茶。”
張愛民媳婦給董書記倒了一碗茶。
“大嫂子,謝謝了!”
“不客氣,隻要董書記能了解清楚,跟戲文裡說的,還我們許老師一個清白,我們都會很開心的啊!”
張愛民拖了一個小板凳在董書記邊上坐下,邊扒拉飯邊說:“書記,我們鄉下人實誠,不懂那些啥左啊右啊!但是我們知道誰是好人。”
他把碗筷放在地上,從兜裡掏剛才簽名的紙遞給書記,書記接過,張愛民說:“書記,您看咱們整個莊子上每家一個代表都簽字了。一家都不漏,知道許老師的人品了吧?”
張愛民轉頭從地上端起飯碗,準備繼續,看見大家夥兒都在偷笑,轉頭一看大黃嘴裡正在嘎吱嘎吱咬著一個魚頭,他的碗裡???
那個魚頭他剛剛就舔了一口上頭臉頰肉,魚腦子和魚鰓下的活肉一口都沒吃呢!
張愛民氣得站起來,大吼一聲:“張秀娣,你管管你家大黃。”
張秀娣笑得最開心:“我家大黃怎麼了?我家大黃這麼了?會看家,會護院的一條好狗。張愛民,你怎麼那麼小氣跟一條狗都要計較?”
張愛民氣得跟他嬸子說:“二嬸兒,你當初為啥不把這個死丫頭嫁得遠遠的?”
張秀娣的媽,看著自家大侄子:“你說啥?”
嬸子耳背,張愛民罵罵咧咧,招手讓大黃回來,碗裡的飯菜索性全賞給這條好狗了。
大黃大口大口吃完,大約是狗仗人勢,吃了兩口,又側過去,對著李大寶幾個汪汪汪吠叫起來。
董書記看完村民簽名的文件,抬頭問:“這都是大家自願簽的?”
張秀娣嗤笑一聲:“領導,你用腳底板想想就知道了。許老師一個老右,要不是自願的,她還能強迫我們?”
她一臉,原來領導也不太聰明的表情。讓張愛民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張秀娣,你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
“我說錯了嗎?老右啊!低著頭走路的人,要不是真的人好,會被人當成一個人看嗎?要不是許老師真的做了那麼多好事,誰願意簽?這個用腦子想想就知道了。”張秀娣越說越來勁兒了。
陳玲玲是服了她了,連忙打圓場:“董書記,秀娣嬸子是個快人快語的人。”
“我很欣賞直率的婦女同誌。”董書記說。
陳玲玲不知道董書記說的是真是假,想來他那麼一大領導也不會跟一位中年農村婦女計較。
她遞上許奶奶的自述材料:“董書記,這是我奶奶的自述材料。”
“我來看看。”董書記接過低頭看。
村口,卡車聲響起,走進來一大隊人馬。
董書記站起來,為首的一個黑皮膚中年男子:“董書記,您怎麼來都不通知一聲?”
“剛剛到任不過一個月,對咱們明樂縣還不熟悉,剛好老首長說他們空軍下屬民航局有個人員,可能在曆史問題上歸類是有疑問,所以我下來初步了解一下。”董書記笑著拍了這位的肩膀,“老熊,你跟我來。”
這位被稱為“老熊”的就是公社裡的革委會主任,等同於日後的鄉長,他跟著董書記往裡走,看見堂屋裡桌子翻到在地,飯碗打碎,飯菜零零落落一地,一個白皮膚的少年身上血跡斑斑,頭上包紮了紗布。
董書記笑著問:“老熊,來看看這件事,暴露出來你們公社的問題。”
他指著外頭的卡車:“這個卡車是你們公社的吧?這個公安用的摩托,也是真的吧?這個人可能不是真的,但是衣服也是真的吧?”
這位熊主任額頭上冒汗:“董書記,我……”
“我知道你才到任一年不到,之前的問題還挺多,可能隻是冰山一角。”他拍著熊主任的肩膀,“今天這個事情很嚴重,我聽下來,要不是小姑娘機警,許清璿可能就已經被害了。老首長很重視許清璿的問題,給我親自打了電話,因為如果她當初的問題是錯的,那麼這個人是對國家有貢獻的。”
董書記又過來看陳玲玲:“既然你是兩航起義英雄的後人,你來說說兩航起義的深遠意義。”
“是!”陳玲玲應聲,“一九四六年的盛夏,五位飛行員在新街口的冷飲店見到我們敬愛的總理夫婦,他們向總理表達了不想打內戰的願望,他們跟總理相談甚歡,總理在法幣上給他們簽字留念。這一次的見麵讓五位飛行員堅定了他們內心的信仰……”
就像奶奶說的,那先期的十二架飛機上的機組人員,他們的每一顆心都是閃閃的紅星,唯一的方向就是往北。
那是新華國民航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兩航起義的人員支撐起了當時民航乃至航空的大半壁江山,當年無論是機組人員還是維修人員,都是極其難覓的人才。
前世作為民航人,陳玲玲對這一段曆史銘記在心,而這一世,有幸身為起義功臣的家屬,每每想起,由衷自豪。
帶著這種情緒很能感染人,陳玲玲說:“我奶奶當年就向著光明北飛,之後一起組建江城基地,成了那裡空乘最初的元老。”
全場的人黯然,陳玲玲:“所以我要保護好我奶奶,不僅僅是她是我的親人,她疼過我愛過我,更是因為有了千千萬萬個跟她一樣,擁有赤子之心的人,才能有今天各行各業的成就,我們是在保護一個功臣。如果最後我奶奶出了事,哪怕有朝一日,她沉冤昭雪,可人沒了,那時候我們再回想今日,我們會不會因為沒有保護好她而愧疚?”
陳玲玲看向李大寶:“我想問一句這些想要害我奶奶的人,你們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卑劣?”
“我沒有想害許清璿。”李大寶還想錘死掙紮。
陳玲玲冷笑一聲。“你也沒有想要害死那個地主,隻是他掉進河裡,你拿著竹鎬去撈他,不小心戳在他頭上把他給戳死了呢!”
董書記聽見這話,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邊上有親眼所見的村民,對這個李大寶也是恨之入骨,看董書記好像是站在許老師一邊的,認為這個狀可以告:“董書記,這個真的是造孽啊!就算是地主,那也罪不該死吧?他帶頭……”
還有其他群眾補充:“就是,李大寶下手最狠了,算上自殺的,可不止這麼一個了,還有說什麼抓國民黨,把人家房子給推倒了挖地三尺找證據,最後什麼都沒有。”
“還有……”
聽著群眾樁樁件件細數,李大寶的臉越來越白,一股尿騷味,居然嚇得尿了。
“原來這麼狠的東西也會害怕啊!”
“是啊!我還以為,他對彆人那麼狠,對自己也那麼狠呢!”
董書記也聽得臉越來越沉,看著眼前抖如篩糠的李大寶:“嚴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