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臻進門後,孟大嫂朝邊上挪了挪,給她騰了個位置,甄臻坐到床沿上,張巧紅給她端了杯水,一家人對她很是尊敬。
甄臻猜測他們是聽說了她去看望孟麗時,帶了不少禮物的事。
“又是因為什麼?”甄臻問。
孟麗說出來都覺得丟人,前天她剛拿了工資,就買了一瓶高樂高放在櫃子裡,誰知今天打開一看,那高樂高就被人喝了一半。
要是倆人錢合在一起過日子,這都不算事,問題是周長勝對她連一分錢都要計較,背地裡卻總乾這種占便宜的事。
孟麗難免要念叨的,結果她那個婆婆說她結婚這麼久還沒懷上,是個不下蛋的母雞,娶了她就是倒八輩子血黴了。
孟麗聽了這話當然不讓了,婆媳倆大吵一架後,婆婆叫她滾,孟麗就收拾東西回來了。
她直擦眼淚,“以為結了婚是保障,可住著人家房子,人家叫你滾你就得滾,你說我結婚是為了什麼?”
孟大嫂一聽這話就急了,“你是他老周家的兒媳,他們家憑什麼叫你滾?再說你們結婚才幾個月?沒孩子也正常的,你婆婆怎麼能說你不生?”
孟麗摸著自己的肚子也想不明白,人家要孩子都那麼容易,結婚後說有就有了。
可她這肚子就是沒動靜。
這年頭的人都勸和不勸分,孟麗不是她女兒,甄臻不好叫孟麗離婚,否則最後孟麗過不好,孟老大家難免要怪她。
不過孟麗男人和婆婆那種性子是很難調和的,不是孟麗忍耐經營就能過好的,與其這麼拖著,倒不如趁沒孩子離了算了。
甄臻問:“你怎麼想?”
孟麗現在很喜歡這個嬸嬸,願意跟她說話,“我也不知道,我不想跟他過了,又怕我真的不生。”
“才結婚幾個月,沒孩子也太正常了,再說沒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原因,不放心可以去醫院做個身體檢查,不要自己胡思亂想。”甄臻道。
孟大嫂直抹眼淚,覺得天都要塌了,對甄臻說:
“當初就該聽你的話,多了解了解再結婚,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剛結婚就被人攆回娘家,這要說出去,讓我家孟麗怎麼做人?”
甄臻拍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經這樣了,說再多也沒用,再說自古以來,女孩的婚事就是最難辦的,誰能保證結婚就能一輩子過到老?
“攤上這樣的人家也是沒辦法的事,遇上講理的人家,早該托人上門說和了,可人家到現在沒上門,可見是沒把咱們家放在眼裡。我們女方娘家人,總不能舔著臉主動上門求和吧?真要這樣,她那個婆婆的下巴能抬到房頂上。”
孟大嫂和張巧紅幾人都連連點頭,甄臻說的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隔日孟麗就去醫院做檢查了,結果顯示她身體一切正常。
她那個婆婆不是省油的燈,到她單位找領導誹謗她,孟麗當天被領導約談後一直氣不過,下午就約著周長勝去辦離婚了。
不過這年頭離婚可不容易,得單位開證明,領導知道她動了危險心思,苦口婆心地勸她,什麼家和萬事興,離婚影響前途,影響彆人判斷,離婚對家庭和社會和諧不利雲雲。
孟麗被教訓的頭都抬不起來了,卻還是堅持開了證明。
不過周長勝那邊難辦一點,周家父母到底是廠裡的老員工了,兒子離婚的事讓他們抬不起頭。
可周母是個不服輸的,自己把兒媳趕回家,不願意上門求和,賭著一口氣,揚言非要把孟麗的名聲弄爛,讓她這輩子再也嫁不出去。
聽說孟麗打算離婚,甄臻覺得自己還真是小瞧了她,“也不知道孟麗下一步該怎麼走。”
焦蕙蘭以前她跟大國吵架回娘家,娘家人就罵她:
“離婚的閨女隻會給娘家哥哥帶來黴運,你就是死在外麵,也彆想回娘家住一晚。”
比起她,孟麗算是幸運的,至少孟家人都講道理,雖然也覺得離婚難為情,在村裡抬不起頭來,可知道閨女實在過不下去,也沒有要死要活地攔著。
焦蕙蘭感慨之餘又格外慶幸,她現在有吃有穿,婆婆把她當親閨女疼,男人雖然沒有那麼完美,卻比從前會疼人了。
她要求不高,能這樣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焦蕙蘭正在做蘿卜餡餅,甄臻不願意吃這個,就去鎮上買了點雞腳和豬蹄回來,打算**爪豬蹄煲。
把雞爪切開冷水下鍋,加入一些調料去腥,再在油中放入醬煸炒,掛色後倒入調味料燜煮。
豬蹄也是差不多的步驟,燜到豬蹄和雞爪軟糯容易脫骨後,倒入玉米、胡蘿卜、蘿卜、年糕等配菜燜煮個半小時,掀開鍋蓋後那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鑽。
甄臻好久沒吃這個,口水都要下來了,搓著手把砂鍋煲從爐子上端下來。
那香味也把焦蕙蘭給饞到了,她望著鍋裡滿滿當當的菜色,彆的不說,這湯汁熬得粘稠帶著醬香,泡大米飯她至少能吃碗。
晚上有蘿卜餡餅,有雞爪豬蹄煲,甄臻還從缸裡撈了五個鴨蛋出來切瓣,就著鹹菜疙瘩,菜色也算豐富的。
孟華舀著湯汁往米飯上澆,舌頭都被香麻了。
“娘,你從哪學的這廚藝?我見都沒見過這吃法。”
甄臻搬出萬能理由,“還不是那次去你爹部隊探親,跟人家城裡的廚子學的,你都不知道,那部隊裡吃的可好了,都是咱們農村人沒見過的菜。”
孟華邊點頭邊扒著湯泡飯,孟二勇也吃得一身是汗,撩起襯衫把肚子露出來,被甄臻瞪了一眼,又訕訕地放下衣服了。
陶愛紅夾了一塊豬蹄,吃的一嘴是油,娃窩在她懷裡直朝她的豬蹄看。
陶愛紅哪裡顧得上他?那豬蹄湯汁一滴滴落在娃頭頂上,把娃淋成了小黑娃,可叫甄臻嫌棄壞了。
陶愛紅胡亂給兒子擦擦頭,誰知越擦越臟,娃很快就一臉湯汁了。
甄臻歎了口氣,“把娃給我,我來抱吧!”
陶愛紅求之不得,忙不迭把娃娃塞到婆婆懷裡去,孟二勇見狀就不高興了,瞪了她一眼:
“我娘抱孩子怎麼吃飯?就你想吃豬蹄,我娘就不想吃?娘,你好好吃飯,把孩子給愛紅吧!”
陶愛紅叫他罵的一哆嗦,撇撇嘴沒說話。
男人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甄臻笑眯眯地瞥他一眼,“二勇說的不錯,娘要吃飯不適合抱孩子,這孩子就由你來抱吧!”
陶愛紅啃著豬蹄看熱鬨。
孟二勇一愣,“哪有男人抱孩子的道理!再說抱孩子我還怎麼吃啊?”
甄臻笑了:“你抱孩子沒法吃飯,你老婆抱孩子就可以吃飯了?”
孟二勇被她娘諷刺得說不出話來,不是,他是幫著娘說話的,怎麼娘還攻擊起他來了?
“娘,這孩子天生跟娘親。”
“是啊,所以娘給你一個跟孩子培養感情的機會。”說著就把娃塞給了他,娃到了他爹懷裡,瞪大眼睛盯著他爹看。
孟二勇有點懵,孩子太小太軟,他無從下手。
孟大國連忙從焦蕙蘭懷中抱過二丫,左手抱孩子,右手夾菜。
“二弟,大哥早叫你好好練練肌肉,你看大哥,抱著孩子吃飯都這麼輕鬆。”
說完還瞥了眼甄臻。
甄臻接受到好大兒求誇獎的眼神,笑眯眯道:
“大國不錯,又疼孩子又疼老婆,這年頭,像大國這樣有責任心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孟大國如願了,孟二勇又自閉了,孟華冷笑著看他們犯蠢。
甄臻覺得這個夏天格外漫長,村裡男男女女都上工去了,就她這麼個懶婆娘家裡蹲。
冬天在屋裡貓著,白天出來曬曬太陽倒也愜意,可這夏天就有點難熬了。
屋裡不涼快,外麵日頭又曬,主要是一到白天,村裡就隻有孩子的吵鬨聲,她一個大人實在有些無聊。
下午時,孟老太下工路過甄臻家門口,見她躺在椅子上蔫蔫的,就拐了進來,直入主題道:
“蕙蘭的肚子還沒動靜?”
這話把甄臻問的一愣,焦蕙蘭才生完幾個月?就算是母豬下崽那都還能歇一歇呢,哪有剛生完又要生的?
不過這年代計劃生育還沒怎麼推廣,農村人的觀念就是多子多福,家裡孩子多兒子多,家族人丁興旺,才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八個不嫌多,個不嫌少,隻要有了兒子,生個四個也是能交差的。
可焦蕙蘭沒有兒子,這在農村可是各家女人關注的焦點,毫不誇張,甄臻今年出去混圈子時,已經被不少老娘們被催過了,都叫她動動焦蕙蘭的思想工作。
孟老太就說:“沒兒子可不是個事,以後死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
甄臻可不覺得,但也能理解孟老太的焦慮。
孟老太沒了二兒子,自然希望二房幾個孫子都能過得好。
甄臻可不想焦蕙蘭一直生,她真想喘口氣,她有理由相信計劃生育是保護奶奶的。
“蕙蘭剛生完沒多久,讓她休息一段時間,不急這幾個月。”
“她生完大丫年才有二丫,肚子恐怕是不好懷的,我聽人說喝堿水能生兒子,你記得幫她調理調理,這一胎可彆又是個丫頭了。”
老人家的思想一時是轉變不過來的,甄臻要是跟她講男女平等,隻怕孟老太會以為她鬼上身了。
“調理著呢,我這天天做大米飯做肉給她吃,你當我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幫她調理好身體,給咱們老孟家多生幾個大胖孫子?我心裡都有數,一切儘在我掌握之中。”甄臻說道。
孟老太原本還覺得她天天那麼吃,遲早要把家給吃窮了。
聽她這麼說才明白過來,這甄桂芝就不是個普通婆娘,麵上不急心裡急,對她兒媳生男娃這事,早就有謀劃了。
孟老太這就放心了,“還好咱們婆媳倆是一頭的,不過你得給我個準信,什麼時候叫她生胎?”
甄臻掐指一算,也不知道在算什麼,反正手指是真掐了。
“大國和蕙蘭今年犯太歲,我尋思著到明年找個算算日子,確定哪個月能生兒子,再叫她跟大國抓緊造人。”
孟老太被她說的“造人”二字弄紅了臉,心說這甄桂芝還真是不知羞,把那事說那麼生動做什麼,叫人忍不住就想歪了。
自從大丫說她爹娘蕩秋千很久後,陶愛紅就關注起了大房的動靜來。
晚上,她給娃衝了120毫升的奶,剛要睡著,就聽到隔壁有洗漱聲。
焦蕙蘭洗完後,孟大國就著她的洗澡水接著洗,全部洗好把大桶拖出來倒在院子裡。
她豎起耳朵偷聽,果不其然,隔壁很快就傳來床板晃動的聲音,她尋思著這聲音很快能過去,誰知晃啊晃啊,差點晃到外婆橋去了,也沒晃結束呢。
陶愛紅自閉了,抱著娃瞅了半天,怎麼她跟孟二勇就沒這麼多花頭呢?
孟二勇那身子真是不抗造,每次要不了多久就交代了,夏天嫌熱,冬天嫌冷,春秋天嫌累,沒有一天他是舒坦的,她還以為男人都這樣呢,直到在這個夜晚偷聽到了隔壁大伯哥。
陶愛紅越想越生氣,怎麼人家身體那麼好,孟二勇就那麼次呢?
她尋思著至少過了半個小時,隔壁才有了點要結束的意思。
也難怪大丫要去婆婆那睡,這時常擱誰誰能睡得著?
孟二勇翻了個身,白天乾農活太累了,晚上呼聲大了點。
陶愛紅原本不覺得,今天卻越看他越煩,最後忍不住猛踹了他一下,把孟二勇踹的從夢中驚醒了。
“你怎麼還不睡?”
陶愛紅撇撇嘴,黑著臉不搭理他。
孟二勇叫她弄得莫名其妙,心說這婆娘自打生完孩子以後,是越來越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