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摸著黑走上四樓。
明明是白天,四樓卻詭異得一片昏黑。
和教學樓其餘樓層一樣,四樓也是單走廊的構造,一麵朝著室外,一麵全是房間門。
奇怪的是——
四樓走廊朝向室外的那麵,視野中一片模糊,似乎被一層灰蒙蒙的塑料布阻隔了光線,分明亮堂的環境卻顯得暗無天日。
而朝內的那麵分布著看不到儘頭的房間門,從腳邊一直綿延至黑不見底的走廊深處。
離岑安最近的那間門辦公室,門上掛著個生鏽的門牌,上麵寫著“401”三個歪歪扭扭的數字。
感受著走廊上那股直侵骨髓的陰冷氣息,岑安手背本能激起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四樓的房間門多到數不清。
鬼知道校長會在哪裡……
岑安輕輕拍了拍製服口袋裡的藥瓶,深吸口氣看向走廊儘頭。
眼下時間門還早,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岑安站到了401門前,除了生鏽的門牌之外,門把手上還掛著把落滿了灰的鐵鎖,看來好久沒人進去過了。
第一間門房間門首先排除。
岑安繼續往前走,幾步後來到402門前。
和401情況類似,402的房門同樣被鎖了起來,不過門板上卻留下了幾道雜亂的劈砍痕跡,像有人曾用斧頭暴力破過門。
奇了怪了——
校長在的地方,誰敢做這樣的事?
困惑了幾秒,岑安從裂痕上收回視線,正想繼續往前走時,驀地聽到身後的樓道中傳來陣陣沉悶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岑安本能想躲,可腳下的走廊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除非他能踹開402的門躲進去。
不過那樣可能更冒險。
岑安抿緊了嘴唇,聽著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即將踩上四樓的走廊,漸漸站直了身子。
來人如果是玩家,他是宿管,隻有玩家怕他的份兒,他沒必要怕。
來人如果是npc,他是學校管理人員,並且還是來給校長送藥的,那就更沒必要怕了。
有了宿管身份的保障,岑安坦然地站到了走廊中間門,靜靜等著從樓道上來的未知東西。
不多時,就著走廊昏黑的光亮,一個又高又壯像堵小山般的男人出現在了視野中,隨著他越走越近,一股簡直比蘭斯頓夫人還要恐怖的氣息從他身上逸散出來。
不是玩家。
而是個高等級npc。
見此岑安反而鬆了口氣。
畢竟玩家有思想有智慧,而npc即便具有自我意識,也沒法脫離副本規則的枷鎖。
細碎額發下,岑安悄悄抬起眼,打量著不遠處的大塊頭——
男人右手拎著個奇怪的三角板,左手發狠地攥著一團破破爛爛的紙,他瞧上去心情極其不好,臉皮沉沉耷拉著。
尤其是看到走廊上突然出現的穿著
宿管製服的年輕人時,男人原本鐵青的臉變得更難看了。
“嗯?宿管?”
“你不好好守著宿舍樓,跑到這裡乾什麼!”
聽著男人的怒斥聲,岑安臉不紅心不跳地拿出口袋裡的藥瓶,說道:“我是受了醫務室張醫生的委托來給校長送藥的。”
“張醫生讓你送藥?”
教導主任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他怎麼不自己來?”
岑安簡單把有學生誤吃了第二食堂的東西被送去醫務室,張醫生在救治病人走不開的事情和男人解釋了一遍。
教導主任聽完後粗重地哼了聲,但看在岑安手裡藥瓶的份上,還是不情不願地信了。
“哼,跟我來。”
教導主任抬腿往走廊儘頭方向走去,岑安趕緊跟上,但故意落後了幾步遠,保持著最佳的安全距離。
從他的視線看去,麵前的男人肩膀和脖子寬得過於誇張,甚至有些詭異,對比之下後腦勺卻乾癟凹陷,仿佛被重物碾壓過一樣,連頭骨都碎成了粉末。
沒走幾步教導主任就停下了腳步,輕輕拍響404的門板。
岑安詫異——
校長辦公室就在404?
404這幾個數字難免令人聯想到男生宿舍樓被封條封住的404。
是巧合?
還是兩者之間門有什麼聯係?
吱呀——
404辦公室的門應聲而開。
教導主任恭敬地喊了聲“校長”,隨即率先走進房間門。
岑安站在門外沒有跟著進去,目光越過教導主任臃腫的身軀看向辦公室內。
門內的環境比走廊還要亮上幾分,正對著門的位置是一張辦公桌,桌上亮著盞破舊的台燈,旁邊是個用雪白的頭骨製成的類似花盆的東西,裡麵堆滿了被揉成團的廢紙。
而桌後有個學生模樣的年輕男生就著微弱的燈光,正在安靜地翻著書。
他是校長??
看起來更像學生。
岑安幾不可察地擰著眉,腦中倏地想起食堂老太婆對他說過的話——
校長以前是學生,後來為了改變學校某些不好的氛圍才當了校長。
如此看來——
404並不是巧合。
岑安腦中漸漸生成一個模糊的猜測——校長很大可能以前也是404的學生!
——
校長辦公室內,教導主任像隻大號雞崽老實地站在一旁候著,並不敢出聲打擾。
等了幾分鐘,桌後的年輕男生輕輕放下書本,他並未理睬教導主任,而是抬起眼掃向門外的岑安。
直到這時,岑安才看清了校長那張臉。
和想象中畸形醜陋扭曲的怪物截然相反。
校長的臉上仍殘存著幾分稚嫩青澀,和那些學生npc們並沒多大兩樣。不過那雙眼卻是刺目的猩紅色,眼底透著極致的陰冷,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充斥著極度
的危險。
校長緊緊盯著岑安沒有開口,在這樣的壓迫感下,岑安頓時手腳冰涼,隻覺得如墜冰窟。
這時,教導主任趕緊解釋了句:“校長,他是張醫生讓他來給您送藥的。”
聞言岑安趕緊把藥瓶拿出來,正要送過去時,卻猛地看到校長從桌後站起身子,帶著探究打量的眼神徑直朝他走來。
岑安:“……”
危、危險!
校長腳步逼近,岑安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恐懼——
他很想掉頭就跑,隻不過手腳像被冰塊凍住了一樣,彆說跑了,連挪一步都困難。
眼看校長越走越近,岑安攏在衣領下的嘴角僵硬地抽了抽,如果被校長識破身份,他怕是要徹底交代在這裡了!
坐以待斃絕對不是岑安的風格。
他眼神漸漸凝重,提起了十萬分的警惕,瞳孔深處開始隱隱有金色的光芒躍動。
如果校長突然發難,他可以憑借傀儡師技能至少給自己拖延五秒鐘的時間門。
短短幾秒鐘,岑安腦海中已經模擬出了數種應對的措施。
然而——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校長壓根沒那個意思。
他越過教導主任徑直走到岑安麵前,冰冷危險的氣息近在咫尺,就在岑安暗暗咬牙要不要趁機發動傀儡師技能時,卻見一隻瘦白的手掌驀地抓住了他手中的藥瓶,稍一用力就落在了自己手裡。
校長揭開藥瓶的瓶蓋,湊近鼻尖輕嗅了嗅。
大概是沒發覺什麼古怪,校長重新擰上瓶蓋,轉身回到了辦公桌後慢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