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閻將紙遞了過去。
一隻乾枯焦黑的手接過內推信,雪白的紙麵瞬間沾上黑不溜秋的皮屑。
櫃台鬼骨碌碌轉動著眼珠,逐字逐句地看完信上內容,確認無誤後一把將紙揪成一團塞嘴裡,用牙齦慢慢咀嚼著。
“跟我來吧。”
櫃台鬼掃了眼鐘閻,含糊不清地嚼著紙,慢吞吞從櫃台後麵挪了出來。
等它全部身體顯露出來,岑安才發現它下半身隻有一條獨腿,同樣被燒得黢黑,乾枯的死皮下不斷向外流著黃色的膿水。
它就這樣慢吞吞地跳進側邊的影廳,膿水跟著流了一地,很快它的身影逐漸被濃墨似的化不開的黑暗淹沒。
不多時,深不見底的影廳內很快響起櫃台鬼的喊聲,“你們這群懶鬼彆睡了!快出來迎接新同事!”
霎時間——
嘻嘻聲、哭號聲、尖笑聲……各種古怪聲音響了起來。
黑沉沉的影廳仿佛張開巨口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怪物,鐘閻繃起臉,抬腿跟上。
岑安下意識想跟上去,卻被鐘閻製止了。
鐘閻輕輕頷首,低聲道:“放心。”
岑安猶豫了瞬,最終選擇相信他,沒有跟上去。
“小心。”
鐘閻沒再說話,很快,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頃刻間,深處的聲音仿佛冷水濺進了沸騰的油鍋,鬨哄哄的炸了起來。
影廳裡驀地亮起了燈,昏寐的光線忽閃忽閃,而櫃台鬼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這位是司經理內推過來的新員工,大家鼓掌歡迎!”
聽到影廳內響起的熱烈掌聲,岑安徹底放下心來。
離半小時的期限還有一十分鐘,想到倉庫裡還有一群不知道底細的工作人員,岑安眉心跳了跳,不再耽擱時間,轉身走出影視城,乘坐扶梯下樓。
或許是司經理臨時安排要進行安全和衛生檢查,幾乎所有商鋪都忙活了起來,玩家和奇形怪狀的鬼怪們混在一起,拿著掃帚抹布,正在手忙腳亂地擦門掃地,忙得熱火朝天。
賣場各個角落全都透著一股詭異的和諧……
——
岑安一路來到F2。
這一層是員工宿舍所在,寬敞的地下空間被灰撲撲的牆磚隔出密密麻麻的單間,每間房門上都掛著個門牌號。
岑安沿著狹窄逼仄的走廊一直往深處走。
終於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倉庫。
生鏽的雙開鐵門被一條手臂粗細的鐵鏈鎖了起來,鐵鏈交接的地方栓了把生滿綠鏽的大鎖,上麵居然還有幾枚尖利的牙印。
看著這些牙印,不詳的預感瞬間籠上心頭。
岑安從兜裡翻出鑰匙,猶豫著要不要現在打開,而就在這時——
“砰”的一聲巨響,厚重的鐵門頓時劇顫不止,好像有什麼東西趴在了門後。
不。
不止一個。
因為岑安從細窄的門縫裡看到了好幾隻泛黃的眼球。
這些眼球中布滿了黑色的血絲……陰森、冰冷、興奮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惡意緊盯著岑安。
岑安感到一陣惡寒。
同時在心裡把司經理大罵了一通。
他就知道那狗東西沒安好心。
不過……岑安轉念一想,不一定是司經理要故意作弄他,或許,收服倉庫裡的“工作人員”
,是司經理給他的考驗。隻要通過考驗,他就可以多出好幾個免費打手。
這樣想著,岑安拿鑰匙在幾隻眼珠前晃了晃。
“他有鑰匙!”
“快開門不然老子吃了你!”
“求求你開開門吧……”
“我認輸我認輸……”
裡麵的東西立即激動起來。
有的凶惡、有的威脅,有的故作可憐……幾道聲音夾雜在一起,粗粗估計不下五六個。
它們死死盯著岑安手裡的鑰匙,互相推搡著往門縫處擠,泛黃的眼珠開始充血。
岑安倒沒急著開門。
他一邊故意用鑰匙刺激它們的神經,一邊挺起胸膛,讓自己袖在胸口處的金屬銘牌更顯目一些。
果然,他的舉動喚回了它們一絲理智,幾隻眼珠忌憚地瞥了眼銘牌。
“是司經理的人!”
“司經理派他來乾什麼?”
“肯定沒安好心!”
“小心為妙……”
門後的吵嚷聲變成了竊竊私語,從它們的對話中可以推測出來,這些所謂的“賣場工作人員”對司經理恐怕並不服氣,所以才會被鎖在倉庫。
要不是岑安提出缺人手,它們說不定這輩子都難見天日了。
隻不過喜憂參半。
司經理助手的名頭確實能唬住它們,但敵意也是實打實的。
忽然,幾個擠在門後的泛黃眼球被一把推開,一隻充滿暴戾的血色瞳孔擠占了門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岑安。
僅僅透過這隻血瞳,一股冷到極致的氣息撲麵而來,幾乎要將所有活著的生命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