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跑出來後,婁娘還在門口儘職儘責地等著。
白榆接過婁娘手裡的提燈。
白天睡多了,折騰了謝玉弓一陣,現在更是精神得很,她準備在這九皇子府裡轉一轉。
雖然入夜之後,整個九皇子府內除了她的主院和謝玉弓居住的倒坐房,其他的地方皆是漆黑一片,顯然並未點燈。
但是白榆還是能借著手中昏暗的提燈,看出她所在的府邸實在算不上什麼朱閣青樓桂殿蘭宮。
雖然院落還算寬敞,可是漆瓦凋敝,盛夏時節院內卻花草不豐,假山孤立,廊下的池內更是流水枯竭。
白榆跟隨著婁娘從偏院出去,沿著回廊轉了一圈,撇了撇嘴。
除了居住的那兩個院落,其他的院中更是草木荒寂,寥落蕭瑟。
走遠些,這裡簡直像無人居住的荒屋。
謝玉弓前段時間剛被三皇子,也就是當今太子謝玉山揭露了行事凶殘,為了母妃翻案,罔顧無辜人命,動用私刑的行徑。
實在是惹了君王震怒,皇帝在一怒之下……將謝玉弓這個還未得封號的九皇子,逐出皇宮,賜了這麼一處敗落的院子反省。
就連工部尚書私下調換了婚約,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謝玉弓無端中毒毀容,還在秋獵之上落馬摔成了“傻子”,皇帝的雷霆震怒才消了一些,派人給謝玉弓送了不少好東西。
那些好東西現在都在她這個九皇子妃的院子裡麵,把她屋子裡堆積得金玉堂皇。
天家父子,不過如此。
更何況根據這世界的劇情,皇帝最多的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除去夭折的那些,現在算一算還有十幾個。
嘖,比九子奪嫡的清朝還要熱鬨。
這還沒算幾個妃嬪肚子裡沒卸貨的……這老皇帝可以啊。
白榆一邊轉悠,一邊在腦子裡籌劃著下麵怎麼辦。
今日謝玉弓的舉動,雖然有些出乎白榆的預料,但也是白榆沒想到的那種“好”的方向。
幾句難辨真假的胡言,就能讓他動搖到不僅放了自己一命,今日還陪著自己演了兩個小時的“木頭人”戲。
白榆提著燈和裙子笑著搖頭。
自言自語一般道:“這是有多缺愛……”
她根據前幾世的劇情,知道謝玉弓因為昔年女主角的一點善意,總是在最後才殺女主角白玨。
甚至有兩個世界,都是男主角謝玉山死了,白玨畏懼謝玉弓的凶殘手段,才選擇自殺的。
也就是說,謝玉弓此人極其地注重情感和善意。
也是。
這種典型的從小受儘欺淩的類型,總是格外渴望情感的,無論是任何一種情感。
而且根據前幾世的劇情,謝玉山敗落,無力護佑白玨之時,謝玉弓也沒有搞什麼橫刀奪愛強取豪奪的劇情。
劇情中謝玉弓到最後,也未曾用言語和孽欲去羞辱過曾經給過他稀薄善意的白玨。
這估計也是前幾個穿越者,沒想著走欺騙他感情這條路的原因。
畢竟謝玉弓就是個寡王,還好似對女主角“情根深種”。
洗掉原身三個月以來的惡行不太容易,但白榆斷定不考慮這條路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謝玉弓裝瘋賣傻演得太像了,實在是很難讓人春心萌動起來。
哎,毀容毀得醜且嚇人。
心理素質強得堪比特種兵,連心理醫生都隻能繞在門外打太極的白榆,剛才都沒能下得去口。
白榆想到謝玉弓的那張臉,就抽了抽鼻子。
她選的這條路雖然效果拔群,卻也實在是考驗演技。
要對著那樣一個人表演深情……
白榆的手指搓了搓自己垂落的袖口。
“回去吧大小姐,夜風有些涼,估摸著明日要下雨了。”婁娘跟在白榆身邊。
單從體型來看,好似個保護小雞崽的泰坦。
白榆的腦瓜頂到婁娘的肩膀,回頭仰著頭看她一眼,笑了笑點頭:“走吧。”
白榆回去又被伺候著泡了泡腳,上床滾了一會兒,睡覺了。
一夜睡得賊香。
晨起被早早叫起來的時候,也是神清氣爽,沒有半點不悅。
白榆睡得好吃得香,又是喝補身的湯藥又是泡腳,晨起雖然天色蒙蒙亮,卻還是因為氣血兩足,麵色紅潤氣色絕佳。
反觀因為白榆“夜襲”,一整夜輾轉反側烙餅到天明的謝玉弓,麵如土色渾身充斥著暴戾的氣息。
端坐在床上垂眸的模樣,已經能看出未來“麒麟暴君”的雛形。
隻不過這“暴君”一整晚腦子裡麵都是女人。
抽絲剝繭地一點點地反複反駁和印證那個女人說的是假話。
還把自己昨晚上被親了一口的手指尖,掐得青紫。
謝玉弓絕不是個傻子,他但凡傻一點,也不可能鬥得過氣運之子,把世界搞崩潰好幾次。
可任他如何明白人心險惡,知道怎樣與人周旋在權勢的傾軋之中,悄無聲息地占據上風。
但是作為一個從小被欺辱厭棄的皇子,並沒有人如此大費周章地來欺騙他的感情。
他長這麼大,臉沒毀的時候,也算是一副金玉之貌,可連宮女都躲著他,無人爬他的床。
見識過他被人隨意戕害,當成豬狗的婢子奴才,也怕自己沾染了這樣的皇子,富貴得不到小命卻先嗚呼。
白榆的做法,就突然變成了一個讓謝玉弓應激和無措的異類。
如何能不讓他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而且謝玉弓真沒有乾想,他已經讓人徹查過,這個女人絕不可能知道他當日把藥換了。
更不可能知道他是裝瘋。
而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個隻能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