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兩個人僵愣對視片刻,還是白榆先挪開視線,回過神扯出了一個堪稱完美的笑,仿佛她方才透出的片刻苦澀,都是謝玉弓的幻覺。

“小九兒不想喝水,我這便去廚房給你弄點吃的回來。你坐在這裡待著彆動,不要被碎瓷片紮到了。”

白榆趁機從屋子裡出來,和謝玉弓說話這會也過去了差不多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那群死士早就已經殺回來了,之所以還未動手,肯定是看到她和謝玉弓在一起,在等待謝玉弓的指示。

白榆離開正好給這些死士一些請示他們主子的時間。

謝玉弓這院子裡麵本來就沒有兩個伺候的人,如今也不知道是躲藏起來,還是直接被謝玉弓遣走了。

白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麵,召喚了幾個婢女過來,這些人平日裡都不得機會貼身伺候,如今白榆身邊得用的人不在,她們倒也機敏殷勤。

一部分跟隨白榆去謝玉弓的院子,一部分去廚房那邊準備吃食。

沒人殺她。

很好。

這一次不殺她,謝玉弓可就再也殺不了她了。

因為白榆準備把“死遁”這件事提前,就在宮宴之上。

白榆慢吞吞回到謝玉弓的院子的時候,總之一個死士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門打開,謝玉弓好端端坐在那裡,倒是很聽話地沒有“亂動”。

殊不知他才剛剛發落了所有的死士,此番他們一群人,最終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甚至跑都跑不快的柔弱女子,戲耍得跑遍全城丟人的事情,不罰不能讓之警醒。

謝玉弓手下的人自詡來去無蹤,無所不在,還是頭次被人耍得如此厲害,他們每一個人也暗自心驚。

若九皇子妃不是一個柔弱女子而是一個殺手,若九皇子當真沒有任何的武功能夠自保,恐怕他們趕到之時,便隻能看到主子的屍身了。

如此大錯,他們受罰得心甘情願。

但是礙於萬壽節將至,他們在宮宴之上,有更大更危險的事情要做,不得有丁點的閃失。

因此這懲罰先記下,待大事終了,他們才會一同領罰。

但幽冥死士的頭領修羅無論如何難辭其咎,鞭刑二百以儆效尤。

這是修羅作為頭領初次受罰。

守護主上的任務隻能交給下頭的人,交接受罰之前,他看到帶領著一群婢女款款進門,頭顱好生待在白嫩脖頸上,看上去未有任何受傷跡象,唯有一張臉在燭火下紅粉動人的九皇子妃,心中第一次對女子這種看似柔弱如水的生物,產生了一些敬畏。

而白榆帶著婢女回來,很快把屋子裡收拾了,自己也去洗漱了一下,就在謝玉弓平日沐浴的浴桶裡麵。

謝玉弓滿心冰冷,卻在意識到白榆竟然不回自己的院子時,莫名的焦灼和難言的羞恥,逐漸如霧氣一般,彌散遮蓋了心頭冷意。

或者說,他簡直要分裂成兩個人。

一個很清醒很理智地在說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她今夜想要獻身於你,妄圖利用身體來繼續迷惑操控你。

另一個理智全無地在說,她或許是……想要在萬壽節之前,在宮宴狀告太子□□,一切不可挽回之前,與你多待上一時片刻。

謝玉弓簡直頭痛欲裂。

他還在“裝瘋賣傻”,不能冷下臉將她趕走。

看她洗漱好了,用布巾絞著濕漉的頭發從沐浴間出來,被水汽熏蒸過後整個人呈現一種爛熟蜜桃一樣的透紅色澤。

仿佛無須用牙齒去刺破,隻消用唇稍稍吮上一吮,便能夠汁水橫流,淋漓滿地。

白榆雖然模樣不算是頂頂精致,但是係統還原了她前世的一身皮肉,卻和從前的她一樣,白皙細膩。

她額角還帶一點紅腫的傷痕,清洗過後還未上藥,但在暈紅大片的眼尾映襯下,有種殘虐的脆弱之感。

有一說一,她今晚確實打算不走了。

萬一謝玉弓半夜三更胡思亂想,再想通什麼,派人於她熟睡之時再殺她怎麼辦。

白榆要讓他沒心思想亂七八糟的,而且根據不科學的研究表明,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就如同台風眼中寂靜安然一樣。

謝玉弓身邊暫時是最好的地方,而且白榆有些陰暗地想,她就算是死,也要濺他一身血。

而謝玉弓在白榆溫柔的注視中,吃上了湯麵。

謝玉弓提起筷子,僵硬地送進口中,還以為自己此刻愁腸百結心中如滾油遇水的狀態,肯定食不知味,食不下咽。

誰料熱麵一入口,他頓覺自己的五臟廟蘇醒,感官在熏染到麵頰上的食物香氣一起回歸,發現自己竟餓得要命。

甚至吞咽的途中,胃袋還在敲鑼打鼓。

他一時間顧不上什麼,想到自己今日一整天,不,是這幾日……從對麵的女人不打招呼離開之後,似乎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於是開始真心實意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他吃得很快,但是確實稱不上難看,也沒很大的聲音,咀嚼的時候閉著嘴,隻是腮肉被頂起一些。

白榆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這些日子在生死邊緣跳舞的危機刺激瘋了,竟然覺得謝玉弓腮幫子鼓鼓的有點可愛。

不像是倉鼠一類,像是大型猛獸在吞食撕扯獵物時分明凶狠,卻在肉入口後眯著眼咀嚼時的滿足。

白榆看著他,聞著香味,竟然肚子也鬨了起來。

畢竟她今晚也沒吃飯,又演了場大戲,還跳水狂奔什麼的,體力消耗太大了。

於是白榆拿起了婢女備好的碗筷,不怎麼客氣地挑了一些麵到碗裡。

謝玉弓正在低頭吃麵,看到另一雙筷子竟然伸到他的碗中奪食,表情先是一滯。

而後猛地抬眼看向對麵的人,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晦澀,而且口中的麵因為吸氣吸岔了地方,他頓時偏頭一頓悶咳。

好容易壓住,他側頭堪稱淩厲地瞪著對麵的女人。

結果她還拿他的碗倒了點湯在小碗裡麵

,一手彆了下鬢邊已經開始乾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蓬鬆起來的碎發,淡定地吃了起來。

謝玉弓簡直覺得她瘋得不輕。

她竟然這時候,還敢和他在一個碗中吃東西。

而且她想吃自己為何不也煮一碗,偏偏要來搶他的,這又是什麼他不知道的引.誘方式嗎?!

共用一個碗吃東西,這實在是私密得過了頭,謝玉弓咳完之後,一邊慢慢咀嚼著口中的麵,一邊心中閃過了八百個猜測和念頭。

連這女人的筷子是不是下毒了都想到了。

然後他看到了他的大麵碗旁邊,還有另一個小的空碗……

謝玉弓咕咚一聲,咽進了食物。

他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她不是來蓄意撩撥或者搞什麼陰謀詭計,而是婢女準備的本來就是兩人份的麵。

是他餓急又走神,直接扯過分食的“麵盆”,就吃上了。

那她就隻能從他的“虎口奪食”。

謝玉弓一時間耳朵有些發熱,捏著筷子沒有再動,許是察覺了他竟有不吃的意思,貧瘠了多日的腸胃很快開始發聲,咕咕催促。

白榆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在彌散的熱氣之間,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笑。

這個笑帶著一點未曾掩蓋住的促狹意味,讓謝玉弓的耳根騰地就燒了起來。

他起身欲走。

白榆卻收斂了笑意,一臉溫柔地催促:“小九兒,快吃啊。”

謝玉弓耳根的紅正朝著麵頰彌散,為了不讓對麵的女人看清,他立刻低頭,埋到大號的麵碗前麵,繼續吃了起來。

兩個人確實都病得不輕。

若不然也不會上一刻還殺機四起對著飆戲,下一刻便能夠在一個碗中嗦麵嗦得宛如從無嫌猜。

隻是人欲其實很簡單,喜怒哀樂,吃飽穿暖。

其中食欲,是最容易讓人滿足的欲望。

溫熱的麵條和麵湯下肚,白榆從麵碗的下麵,翻出了三個荷包蛋。

給謝玉弓夾了兩個,自己夾了一個。

謝玉弓吃著吃著,看著兩個荷包蛋又愣了片刻。

還飛速看了一眼白榆的碗中,接著又吃了起來,隻是耳朵的熱意,包括臉上的紅始終都沒有落下過,燒紅了皮肉,卻熨帖了他心肺。

這一刻他竟是鮮少的什麼都沒有去想。

謝玉弓隻是在想,他還是第一次和人搶吃的,又被讓,這感覺真的很離奇。

許是他吃得太快,沒來得及吹冷,胃袋的熱度吝嗇卻又刁鑽地傳遞了一些,到心臟的位置。

讓他通身酸軟不已,後知後覺地在吃飽之後,感覺到了疲憊。

他竟然覺得累了。

一大碗麵,兩個人都吃不少。

最後剩一些,他們撈著撈著,自然就撈到了同一根。

泡了這半天,麵條已經變得易斷,但是這一根仿佛格外堅韌,在麵碗的上方拉成了直線。

誰也沒有放開的意思,都抬起頭看向

對方。

謝玉弓那頭都已經吃到了嘴裡,叼著麵抬眼。

但和白榆的視線相碰時,他齒關本能一鬆。

這根麵連同其他的,就一起被白榆的筷子卷走了。

謝玉弓眼睜睜地,看著對麵的女人,將他含過的,甚至可能咬出了牙印的麵,吸進了嘴裡。

他麵色的紅潮簡直要變成紅霞。

他想起上次在馬車裡,她撿他膝上的蜜餞吃。

真的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嗎?

她給七皇子的那些書信之中,聲稱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到底是為什麼,能讓她做到如此地步?

若當真要取他性命,他們後來有許多的私下接觸,她為何不像喝合巹酒的那夜,直接下毒呢?

或者像今天這樣,她隻需要提前服用過解藥,而後將毒抹在筷子上,和他一起吃麵,就能毒死他。

就能輕而易舉地毒死他。

謝玉弓意識到這件事,後背陡然泛起了冷汗。

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竟不設防到了這種地步,這又……到底是為什麼?

謝玉弓,他問自己,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可憐可悲,你也真的瘋了嗎?

他曾覺得她像一簇亮起來的火堆,讓人不敢靠近,因為靠近會被灼傷久凍的皮肉,但現在他知道火是假的,他卻竟然妄想用謊言堆積的虛火取暖。

何其可笑。

謝玉弓陡然站起來,決然離開了桌子邊上。

白榆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搬過了大湯碗,開始喝湯。

吃得飽飽的。

謝玉弓洗漱好了,已經上床睡覺了。

不知不覺已經臨近子時,這一夜真的快折騰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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