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妾身不過是一介身若浮萍的卑微庶女罷了,又怎敢汙穢太子清風朗月之名,一切皆是被逼無奈,妾身從未曾想過會攪進這權勢的血雨腥風之中。”
白榆聲情並茂把自己說得極儘可憐,麵上的無奈和淒惶,簡直是教科書一樣的無助。
畢竟白榆現在確實挺無助的。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這個“全力求生”,好不容易過了反派那一關,又要和男主角再重來一次!
但是白榆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吝唾沫,咬牙暗恨的模樣也是聲情並茂。
“可誰知他命那麼硬,一杯毒酒竟然隻是毀了臉卻沒能毒死他!是妾身辦事不力,沒能一杯合巹酒送他上黃泉路,才讓他流毒人間……”
白榆順勢從凳子旁邊跪在地上,抬出三根手指舉在自己的臉頰邊上說:“殿下,妾身從頭到尾,都是想要為殿下做事,妾身全族皆是太子的人。”
“妾身從前癡心妄想……知道殿下喜愛妾身的妹妹白玨,心有不甘,搶奪了她的婚約是想要毒死九皇子以此明誌。”
“但陰差陽錯鑄下了大錯……妾身如今早已經不敢再癡心妄想讓殿下的眼睛都停留在妾身身上。”
白榆低下頭兩行清淚滾落,喃喃道:“妾身如今殘花敗柳之身……隻想遁入空門了此殘生。”
白榆說完之後,用餘光瞟著謝玉山的表情。
完蛋,這招不好使。
雖然她能把所有事情都說得通,變成一個忍辱負重為了謝玉山不惜出賣自己的一五仔。
怎奈何謝玉山不缺溫暖不缺愛,更不缺為他肝腦塗地鞠躬儘瘁之人。
他他媽的是一個生在羅馬的‘大小姐’。
所有人為了他前赴後繼死而後已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並且和所有電視劇中的情節都不一樣,真正的大小姐不會吃一頓方便麵,就覺得那味道驚為天人。
白榆得換策論。
因此白榆把臉上的表情陡然一收,換上了興味盎然的笑意。
“哈哈哈哈……”地笑了片刻。
伸手抹了抹自己擰了水龍頭一樣,擰開就往下落的不要錢的眼淚。
徑直膽大包天從地上站了起來。
調整了劍走偏鋒的路子。
回到了謝玉山的旁邊又坐下了,而且和他的凳子是挨著的。
側著身子,逼近謝玉山。
一隻手撐著手臂,側頭看著看向謝玉山,表情玩味,另一隻手在桌子上麵快速地點了兩下。
渾身的惡劣全部都被白榆催發到極致,她竟然是開始說起了真話。
“你是不是以為我肯定會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像條狗一樣……求你啊?”
白榆伸手離他鼻尖隻有不到兩厘米的距離,說道:“被逼到隻能拔劍自刎以證清白的地步,你也真他媽的是個廢物。”
謝玉山在白榆起身坐在他身邊的時候,表情便是陡然一變,眉頭微微皺起。
雖然沒有立刻嗬斥白榆,但是被白榆指著鼻子罵了一句之後,手指已經攥了起來。
忍耐快到極限。
他從未被人這樣冒犯過,玉白的手背上麵青筋都微微地凸起來了。
白榆則是保持著鬆散的姿勢,扯過了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就是謝玉山手邊上的那一個。
然後伸手在杯子的邊上玩弄了片刻說道:“設了這麼多天的陷阱,連根狗毛都沒能抓到,看你這個死了娘的表情,估摸著在朝堂上也是一敗再敗……”
“你到底是靠什麼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沒被人弄死?”
“哦……我想起來了,靠你那個在高位上站久了,不知道登高跌重摔得疼,腦漿已經被旁人的阿諛奉承烤得乾涸的娘。”
“孫氏一族攤上你們娘倆這樣的,強捧也捧不起來,還不能換人,我都替他們愁得慌。”
白榆把杯子一放“哐”地一聲,看著謝玉山說:“你抓了我覺得萬事大吉了?你怎麼就不想一想我就在山裡,還是在皇城的腳跟底下,為什麼他派人快把整個皇城都掀開了,圍著我繞圈,卻裝著抓不到我呀?”
“他在給你下套啊,你白長了這麼一張好臉,怎麼腦漿都用來塗臉做保養了嗎?”
白榆說著,還在謝玉山的下巴上勾了一下,帶著狎昵的意味。
姿勢更加放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你還真覺得我把謝玉弓騙得他娘都不認識,他還能為我出生入死放棄禦極登天的機會?”
“你用腦子好好想想,他在皇宮裡苟延殘喘那麼多年,忍辱負重到如今,靠的難道是一副豬腦子,為了一個女人就什麼都不要了嗎?”
“換成是你,你會嗎太子殿下?”
“他是等著我和他裡應外合,讓你覺得拿著我這顆棋子可以讓他跳入陷阱,他卻準備利用我這顆棋子將軍,徹底把你給踩死。”
“你把我抓到這裡這麼多天卻隻會給他設陷阱,毛都沒有撈到不說,還讓他咬下去好幾塊肉吧?”
白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說道:“你真是把我蠢得頭疼。”
白榆算是徹底撕掉了自己所有的偽裝,一點也不剩,在謝玉弓的麵前都沒這麼乾淨過。
不過真話裡麵必然摻雜了謊言,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謝玉山看著白榆的表情也已經徹底卸下了所有的偽裝,白榆未曾想過這個在書中著重描述的半天朱霞冰壑玉壺的男主角,本身是一個陰鬱小王子。
大概人都是這樣吧,唾手可得的東西都不顯得珍貴。
有人用畢生的力氣豁上性命去“爬山”,有人生在山頂上因為太冷得了個月經不調。
白榆輕笑一聲說:“他可能確實舍不得我……除
了床上可能我乾起來比彆人帶勁兒之外,他舍不得的是我的腦子。”
“你想試試嗎?”白榆微微眯著眼睛,對謝玉山說,“我還以為你真的會坐實‘□□’弟媳婦的名頭,結果都這麼多天了隻會灌我茶水,造成一個我被你寵幸之後的假象。”
“你覺得謝玉弓會嫉妒嗎?”
“你那點伎倆騙得了誰呀?你得厲害成什麼樣子,活驢上身嗎,我被你乾完了出門還得被人拖著走……哈哈哈哈……”
“說真的太子殿下,我昨天我也沒見你去你側妃那裡睡覺,整天隻知道跟我對坐著灌水,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等你坐實‘逼.奸’等了這麼多天了,演戲都演累了。”
“嘖,”白榆說,“說真的,謝玉弓的手中有一整支死士軍團的事情你知道吧?”
“他本身的武藝也非常超群,又有段洪亮為他保駕護航,反觀太子殿下你就……雖然母族強橫,但是勝算不大。”
白榆說得口渴,謝玉山變幻的麵色,證明至少他被白榆的話驚動了心神。
這就好辦了。
白榆仰頭灌了一杯水,因為動作過於豪邁有一些水直接順著下巴流了下來。
她伸手用袖口抹了抹,像評估什麼物件一樣看著謝玉山說:“你隻會像一個好寶寶一樣,向你那個年紀大了腦子被泥漿堵住的父皇證明你是清白的,這樣下去輸的必然是你。”
白榆下結論道:“你最後會死無全屍。”劇情裡謝玉山就是死無全屍世界才崩的。
謝玉弓下手可狠呢。
“你看謝玉弓把勁兒用在了皇帝身上了嗎?他肯定在大肆收攏朝臣氏族,每天不知道忙得多麼歡快。”
“那可都是你這個太子因為顧忌皇帝,親手放開了積攢多年的勢力,他不光拿現成的,還要在暗地裡嘲諷你。”
白榆放下茶杯敲了敲桌子說:“抄課業會不會啊太子殿下?”
白榆的手指爬上謝玉山的脖子說:“多可憐……”
“關鍵的時候,你的好父皇相不相信你有什麼關係呢?”
“你抹脖子的這一劍,就算是送給了安和帝,隻要你有足夠的權勢能夠穩得住這個朝堂,你難道怕後世傳你得的位名不正言不順嗎?”
“哈哈哈……這世上有幾個皇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你難道不知道真正書寫曆史的都是勝利者嗎?”
白榆像一個引誘神仙墮落的妖魔,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把謝玉山朝著陰溝裡麵帶。
三言兩語,把“弑君”說得像是吃飯喝水。
但是白榆這話又確實尖銳地撬動了謝玉山,因為有那麼一夜,他被“逼”著謀逆,當真提著劍闖入了寢宮。
雖然那時候是為了自證清白,可是在那之前的安和帝在謝玉山心中幾乎是高不可攀。
但此刻跨過“自刎瀕死”的痛苦,再回想那天,他當真弑君弑父,又有多難呢?
難的隻是無法穩住朝堂動蕩,無法在安和帝死後儘攬
大權。
而人性墮落,往往隻需要一個契機?[(,一個瞬間,一個思想的偏差。
更何況是白榆這般真假參半的蓄意誘導?
她可是難得的真話比假話多。
如果她在謝玉山的這個位置上,擁有他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
就算是為了不會在謝玉弓做上皇帝後清算殺死,也絕不可能讓謝玉弓壓著打。
謝玉山……輸就輸在他從小長在山巔,“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時間久了,為他前赴後繼的人太多,讓他變得麻木。
他的聰慧和反抗,總是帶著點拘謹過頭的決絕,他變得根本不會自己伸手去“偷”東西。
先後被謝玉弓砍去“羽翼手足”,冤枉成“小偷”,就直挺挺地像個棍兒一樣等著下麵一刀砍來,來向“衣食父母”證明他的“無辜”,證明他沒偷。
那和被人誣陷吞了寶物,要刨開肚子扒出胃袋割斷腸子證明自己的方式有什麼區彆?
他陷入了自證的陷阱裡麵。
就像古往今來,一個女子為了證明自己的愛和決絕,總是要自傷自毀才顯得慘烈。
想要用這種方式讓對方傷心難過,對方求而不得悲痛欲絕……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愛”的男人,除了唏噓她是個神經病,並且心中更堅定要遠離她之外,不會有任何的觸動。
不“愛”你的人,你喘口氣都是錯的,證明自己心如磐石又能怎麼樣?
謝玉山總想討好他的“衣食父母”,可是哪怕是安和帝的手上,難道就沒有至親和同宗的鮮血嗎?
他若不是心中陰影深重,午夜夢回難逃夢魘,又怎麼可能勒令自己的皇子們不可手足相殘?
白榆到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最後會被反派給乾掉,還是好幾次。
謝玉山太順風順水,有點被安和帝給養成了一個爹寶男。
一旦爹的愛不在了,不再為他保駕護航,他必然是惶恐畏懼,昏招頻出。
像當年可笑的白榆,出儘奇招滿口謊言隻為了博得一點父母的關注一樣。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孩童的心誰來可憐呢?
他們在某些階段裡麵隻有父母在身邊,父母就是天呢。
不過白榆可並沒有跟謝玉山同命相連的感覺。
她這個“做奴婢的”可不會去同情“主子”。
因此白榆看著謝玉山的表情,因為他“從未設想過的路”而驚動之時。
適時地開口道:“凡人所求,無外乎富貴榮華,美酒美人,無外乎萬人之上,從此不再受人踐踏,我也一樣。”
“我覺得謝玉弓的勝算比你大,所以幫他。他許諾了我貴妃之位,許諾事成之後不計較工部尚書一家曾經是你的幫手,還會予以高位。”
“但是我現在覺得,你比他可愛,至少比他俊美……”
白榆像個貪花好色的浪蕩子一樣,指尖輕輕點在謝玉山手臂的鼓起的青筋之上,可眼中的殺意和冷意卻幾乎要凝化為實質。
奸詐與凶殘畢現,她問,也是在引.誘:“我有辦法幫你破局,我甚至可以幫你把他踩死,但你都能給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