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永州國每一年的秋獵都象征著一年的昌盛繁榮,秋收冬藏,五穀豐收。

永州開國皇帝能征善戰,馬背之上開疆拓土,因此上到皇帝下到朝臣,對君子六藝之中的騎射都尤其重視。

每一年的秋獵都會舉行各種各樣的射箭和狩獵比試,每一項獲勝的前十名,都會被安和帝親自頒發獎賞。

這是鼓勵後起之秀和家國未來之棟梁最佳的方式,也是這些青年才俊們一展身手的大好機會。

除此之外,每一年的秋獵還會有許許多多的氏族小姐和王公貴女到場,由皇後主持,令各家才德兼備的女子作詩品層林儘染,蕭瑟秋風卷過,落葉似天女散花般的彆樣風情。

而因貴女們自身“百花競放,”香風拂動漫山,也成就了西山最佳的“賞花季”。

古往今來有榜下捉婿的傳統,永州國則是又多了一個“騎射頭籌賜婚”的習俗。

那些獲勝的公子們和才俊們,在這五天之內若是有兩心相儀的女子,竭力拔得頭籌之後,便能夠順理成章地請皇帝賜婚。

君王賜婚對於這些氏族和王公貴族來說是無上的恩榮,因此每一年的秋獵基本上就是一個變相的王公貴族相親大會。

白榆乘坐著太子的馬車,到了狩獵場的時候已快臨近中午,狩獵場上氏族公子們已經開始成群結隊地湊在一起,大聲笑鬨著切磋了起來。

而一些高門貴女們,也全部都圍攏在狩獵場之外的不遠處,似一群歡快的鳥兒一樣,她們竊竊私語看著公子們比試,以手帕掩唇輕笑,推推搡搡眉來眼去。

清一色的圓頂帳篷,乍一看如同雨後漫山遍野冒出的蘑菇,連綿不絕蔚為壯觀。

此時正午陽光熾烈,自天際漫灑而下,籠蓋在漫山的橙黃橘綠之上,令人眼花繚亂,如一幅盛大的秋之畫作。

寥寥幾筆躍然紙上的“高門貴女”似姹紫嫣紅的反季繁花,真是好一番花天錦地。

這哪是秋天?這漫山遍野簡直“春”意盎然。

隻可惜這鋪天蓋地的春色,裹不住白榆心裡蕭瑟的秋意。

她一下馬車就感覺頭皮發緊,因為太子下馬車的地方,正是公子王孫駐紮的帳篷範圍之內,她感覺到了周圍或明目張膽,或鬼鬼祟祟向她投射而來的視線。

她本就是個女子,長得又不像婁娘那樣身形偉岸,無論是腰身還是肩背的骨骼,想要偽裝成一個男子,還是在這化妝品並不算高級的古代,實在是很難不被人一眼認出。

而這些公子王孫們無不是在權勢的旋渦之中浸泡長大,對皇城之中的風向也是無比的敏感。

因此他們中有些人看到白榆緊跟在太子的身後,相互對視眼神曖昧,因為他們都聽過那一個“尼姑下山”的傳言。

更有一些人看著白榆的眼神審視且赤.裸,恨不得透過她單薄的長衫,好好地品評一番她並不算極品的身段,揣測她恐怕會什麼狐媚之術,否則到底憑什麼得了太子青眼,將太子這行之有

度的君子,迷惑得整日將她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而白榆隻能硬著頭皮低著頭,裝著什麼都看不見,跟隨在太子的身後,一路到了謝玉山的營帳之中。

謝玉山自然察覺到了白榆一路低頭看著自己鞋尖走路的舉動,她也會心虛害怕嗎?

她那般張狂入骨,連他這個太子也敢指著鼻子罵,如此畏縮低調,是害怕碰到謝玉弓吧。

隻可惜這一路上並沒有遇到謝玉弓,謝玉山微微壓了壓嘴角,有一些不高興。

他見不得對上他猖狂恣肆之人對著謝玉弓反倒卑躬屈膝。

不過謝玉山也沒有表現出來,下壓的唇角很快恢複了正常。

謝玉弓應該也非常想見他的恭王妃,但此時大概率在安和帝那裡。

他堪稱溫柔地對白榆說:“不需要理會旁人的眼光,你在我身邊無人敢指認你的身份。”

他到底是太子,他身邊帶著的人女扮男裝算什麼?他就算真的帶一個女人又有誰敢開口。

謝玉山說:“隻不過我要去拜見父皇,你不能跟著,你就在這帳篷裡麵歇著吧,一會兒會有侍婢送來吃食和茶點。”

白榆點頭,進了帳篷之後脊背就挺了起來,轉了轉脖子,神色自如地坐在桌子邊上,對太子說道:“你去吧,我今晨起得太早,一會兒睡一覺。”

白榆說著還打了個哈欠,生理性的淚水蓄滿了眼眶,滿臉都寫著疲憊。

謝玉山很快從帳篷裡麵出去,正如他所說,沒過一會兒就有婢女和侍從送來了茶點,白榆早上沒吃兩口東西,坐在那裡一口氣吃了一盤子點心。

吃得食不知味。

她知道謝玉弓就在這山裡,此時應該在皇帝那邊,他的帳篷……因為是皇子,現在還是恭親王,除了儲君,就隻有他最珍貴。

雖然白榆不知道具體是哪一頂,但他距離謝玉山的帳篷肯定也不遠。

慌吧,問題很大。

不光要慌謝玉弓會不會突然之間闖進帳篷裡麵把她給掐死。

還要慌狩獵全程彆有任何人認出她是恭王妃,一旦被人揭穿身份,她一個女子不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做她的恭王妃,跑到了太子的身邊女扮男裝,就是渾身上下長滿嘴也說不清楚。

白榆把嘴裡塞得滿滿的,咬牙切齒地吃著嘴裡沒什麼嚼頭的點心,像是在生啃某人的骨肉。

謝玉山謝玉弓……謝玉弓謝玉山。

這兩個王八犢子讓白榆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大了好幾圈。

等把嘴裡的食物全部都咽進去,白榆又深深地悠悠地歎了口氣。

她剛才跟隨太子身後走進帳篷駐紮的範圍,其實並沒有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而是不著痕跡地用餘光打量著周邊的守衛。

大概是因為這一處是儲君和王爺們的帳篷範圍,守衛非常森嚴,圍了三層外三層,全是身著全甲像黑烏鴉一樣圍攏走動的侍衛。

白榆這小雞子一樣的身板,想在現在這種程度的守衛之下逃脫,等同

於癡人說夢。

隻能等。

等待原劇情之中,這個“西山狩獵”男女主發展感情那個雨夜。

按照原本的劇情,這個時候的謝玉弓應該在刑部裡麵蹲大牢。

第一天的箭靶射箭比試正常結束,可在比試第二天的動態狩獵時,萬裡無雲的天氣驟然之間開始大雨瓢潑。

謝玉山騎著的馬踩到了荊棘,因此馬驚了,太子騎的都是上等的好馬,全力奔跑起來把侍從和侍衛全部都給甩下了。

等他們追上的時候隻追到了一匹在林子裡麵亂跑的馬,謝玉山摔下馬滾下了山崖,竟是滾出了皇家獵場的範圍。

而這山中的獵物不知怎麼混入了野狼,又恰巧的是女主角白玨因為本就得太子的喜歡,雖然還未曾談婚論嫁,卻也遭了人妒恨。

太子的兩個側妃聯合起來,指使母族未出閣的姐妹,約白玨一起進山去救一隻翅膀受了傷的鳥兒。

女主角白玨本就“天真善良”,跟著去了之後,卻在山腰一處山崖邊上的鳥窩裡尋找小鳥的時候,被幾個人合夥推下了山崖。

裡麵滾下山崖都不死,而且必定會有什麼“奇遇”。

太子和白玨兩個人就這麼滾到了一起,在山崖下麵的一個山洞裡荒野求生了兩天。

因為白玨全心全意地對待謝玉山,甚至幫小腿摔傷的謝玉山驅趕了野狼,孱弱卻勇敢,被咬傷了手腕,徹底撬動了仿佛天生無情無愛又性冷淡的太子的心房。

因此開啟了男女主的劇情。

白玨被咬傷的手腕貫穿了整本書,每一次男女主角鬨彆扭的時候,白玨不小心打了什麼東西,表現出手腕無力,兩個人就會和好。

謝玉山總是記得白玨以命相護,格外重情重義。

而等到第三天,秋獵停止,無數的侍衛搜山,終於找到了太子和白玨的時候。

白玨因為被野狼咬傷發了高熱,謝玉山天生體溫低於常人,正緊緊地被她抱著。

白玨雖然和九皇子有過婚姻,但是始終沒能嫁成,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

如此衣帶鬆散鬢發繚亂且滿臉通紅地抱著一個男子,清白自然是保不住了……皇帝成人之美當場賜婚。

劇情之中原本謝玉山並沒有對白玨另眼相看,隻是為了拉攏工部尚書站隊,許諾給工部尚書的也是娶白玨做側妃。

古往今來,無論是帝王還是儲君,拉攏勢力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聯姻。

但是白玨頭上頂著一個“舍命救駕”的名頭,於是被君王賜婚,以工部尚書嫡女的身份嫁給了太子,做了正妃。

而因為她這個身份和勢單力薄的母族,做太子正妃實在是不夠分量,因此成婚之後和太子側妃之間,展開了一係列的鬥爭。

而謝玉山因為記掛著白玨以身相護又溫柔照料,不惜搭上女子清白的恩情,又在成婚之後的相處之中發現白玨善良單純,即便是遭受誣害也初心不改,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漸漸被徹底融化了冰凍的心臟。

最後甚至在和白玨有了皇子之後,為白玨徹底空置了後宮,兩個人修成正果。

這本書原本不應該有過多的波瀾,即便是有宮鬥,女主也總能化險為夷,男主也總能夠在關鍵時刻英雄救美。

原劇情裡麵二皇子並沒有因為萬壽宴的事情暴露,自然也沒有被拘禁,後來撕破偽善的麵具和太子對抗,在太子的母族孫氏龐大的背景之下,基本也是雞蛋碰石頭,小船撞冰山,不值一提。

這本是一個先婚後愛,天之驕子為愛下凡的小甜文,權謀的部分就像是一個甜美蛋糕上麵的水果裝飾。

隻可惜這劇情進行了四次,都被謝玉弓給搞崩了。

現在的劇情更是已經徹底崩到了爪哇國,謝玉弓根本就沒有蹲大獄,自然也就不會像原著劇情一樣,蹲大牢之後並沒有洗清冤屈,而是假死脫身勾連段洪亮謀逆造反,被太子謝玉山指揮的兵馬誅殺在戰場之上,撥亂反正。

女主角白玨已經好久查無此人,兩個側妃的火力全部被白榆這個早就應該死掉的惡毒女配吸引過來了。

好在因為太子積威甚重,他的側妃不敢在他的身邊開火,白榆好歹不需要替女主角白玨去搞雌竟。

而她這個惡毒女配,輾轉在反派謝玉弓身邊苟且偷生之後,現在又成了太子的“貼身小棉襖”。

至於太子本人……因為被逼到抹了脖子,現在已經從百靈鳥變成了烏鴉。

白榆仰頭牛飲了一杯茶,呲牙咧嘴好像喝了一杯烈酒一樣。

放下酒杯?”心裡回味著這劇情的發展,覺得用“刺激”兩個字不足以形容其扭曲程度。

白榆把自己給灌飽之後,扯掉了外袍,直接毫不客氣地上了太子的床去睡覺。

屋子裡就一張床,她雖然是個‘侍從’,但她不可能像馬一樣站著睡,也不可能躺在地上。

昨天晚上她因為琢磨著今天的事情一夜都沒睡安穩,今天又起了個大早。

這會兒反正一時半會也沒彆的辦法,索性就遇到困難睡大覺。

等著那場大雨下來,她正好是男子裝扮,裝成侍衛跟著一起衝進山裡去救人,再伺機逃走。

最好能想辦法偽裝一下死掉,光是失蹤的話容易讓人窮追不舍。

此番狩獵鴻雁大總管一定會跟在皇帝的身邊,也不知道鴻雁大總管還記不記得當初的贈雞之情,讓他搞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這件事還有沒有商量……

白榆打了個哈欠,把頭發散開爬上床,剛把被子給蓋上就聽到了腳步聲。

有人掀開帳篷的軟簾進來了。

白榆蒙在被子裡頭,還以為是太子這麼快就回來了,畢竟能進太子營帳且能如履平地的人,除了太子還能有誰?

她沒有任何給謝玉山讓地方的覺悟,索性把腦袋往被子裡麵又埋了一些,把太子當個屁。

反正如果太子晚上睡覺肯定會讓人換被子的,白榆早就發現他有潔癖,每次白榆去喝茶杯子都是不一樣的。

估計換下去的那些都砸碎了吧。

不過男主角嘛,有潔癖也很正常¤_[(,畢竟裡男主角隻有對女主角才會真的下凡。

她平時和謝玉山的相處模式也基本就是這樣,該吃吃該喝喝,想要做什麼也不客氣,謝玉山也不會在她麵前端著那一副唯我獨尊的架子。

雖然他總是隱忍到手上的青筋鼓起,卻也從未因白榆失禮而處置過她,白榆至少不用卑躬屈膝地偽裝恭順。

可是很快她聽到那腳步聲已經到了她床邊,白榆在被子裡麵微微皺了眉,謝玉山不去旁邊喝茶,杵在床邊乾什麼?

總不至於要帶著她出去拋頭露麵吧?

謝玉山除非腦子讓驢給踢了,否則如果安和帝認出了白榆,基本等同坐實他□□弟媳奪人之妻,到時候謝玉弓能一口把他咬死。

話說……謝玉弓這次不會用這一招吧?

如果不在乎白榆的生死,這一招確實是最管用的,隻是一旦這件事情攤開在安和帝的麵前,上一次在皇後的福安宮裡還能夠含糊過去,這一次白榆就非死不可了。

安和帝絕不能容忍一個女人在他兩個兒子之間攪來攪去。

白榆越想越鬨心,聽著在床邊走動的腳步聲,煩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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