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靈忽然發現金窈窕長的不是杏仁眼。以往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裝可愛,對方總把眼睛睜得很大,瞳孔澄澈又水潤,看著頗有不知世事的天真。如今微微眯起,這雙眼忽然就變長了,眼尾曖昧地上翹著,似笑非笑的樣子,多出了叫人招架不住的幽深。
像個局勢儘在掌握的上位者。
何美靈瞠目:“你……”
金窈窕偏頭,那雙眼睛像把她整個人都看透了:“你看,我說中了。”
何美靈有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麵對的是個陌生人,嘴唇都抖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
這是金窈窕?
“嫂子呀,我今天也告訴你一句話。”金窈窕看她驚慌,不由勾唇一笑,抬手為她整理了下鬢邊的碎發,動作慢條斯理地,“叫你一聲嫂子,你彆真當自己是我長輩了。我想不想工作,要不要被養著,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教我。所以以後對我說話客氣點,知道了麼?”
被涼涼的手指緩慢劃過側臉,何美靈渾身僵硬得動彈不得,金窈窕為她攏好頭發,見狀滿意地捏了把她的臉,毫不留戀地扭身走了。
“你說嘉瑞這孩子,這麼大了心裡還沒數,那麼冷的天還帶美靈出來吹風。美靈還懷著孕呢,可不就肚子疼了。”
金母坐在沙發上一邊拆包裝袋一邊跟丈夫絮叨著。
剛才何美靈突然白著臉進屋,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回家休息,金嘉瑞立刻就帶著妻子匆匆告辭了。
金父也擰著眉點頭:“還是年輕了點,辦事不牢靠。”
金母拿出袋子裡的衣服,笑眯眯地朝自己身上比劃了下:“好看麼。”
金窈窕偏頭端詳了她一會兒,認真地搖了搖頭:“人好看,衣服不行,款式太土了。”
金母被她明貶實褒,樂得合不攏嘴:“就你最有品味。”
但聽完再看,還真覺得手上的外套花得有些過了頭,不由興致缺缺地丟回了購物袋裡。
夜裡,金母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翻了個身,才發現丈夫居然也醒著。
她打開燈,問:“你怎麼還沒睡?”
金父和妻子對視片刻,沉著臉坐了起來:“還能為什麼。”
金母望了眼女兒房間的方向,半晌後長長地歎了口氣:“窈窕怕是在小沈那受委屈了。這孩子,什麼都不跟我們說。”
金父的表情難看到好像要滴出水來。
金窈窕打開手機,發現四通未接來電,都是沈啟明打來的,每通電話之間間隔一個小時,精確得分秒不差。收件箱裡靜靜躺著一條對方的短信:“你怎麼了?”
望著這十足沈啟明風格的四個字,幾乎就能由此聯想到對方如水般冷清地敲打屏幕的樣子。金窈窕皺眉思索了一會兒,考慮該怎麼回複。
不論對金家還是沈家而言,退婚都是件大事,不是靠著短信簡簡單單兩句話就能解決的。
正措辭間,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金窈窕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看向屏幕正上方,才發現原來是距離上一通未接來電剛好過去了一個小時。
這什麼奇葩強迫症,她無語地按下接聽,那邊停頓片刻,傳來沈啟明平靜的聲音:“窈窕?”
可能是該出的氣都出了,金窈窕發現自己這會兒情緒非常穩定,甚至心態平和地在心裡讚賞了一下對方好聽的聲音,然後回答:“是我。”
沈啟明就像個複讀機,還是那個問題:“你什麼時候回家?”
這人幾十年如一日的言簡意賅,目的明確,每次直中要點的效率即便在商場上,也常常能叫對手招架不住。金窈窕不打算糾結,也明確地給出回答:“我不回去。”
沈啟明的聲音遲了兩秒才重新響起:“為什麼?”
金窈窕沒回答,隻問:“沈啟明,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有事情要跟你談。”
此時突然有道含糊的問話從聽筒裡傳了出來:“沈總,這個地方……”
聲音又細又小,帶著點甜味的腔調,很耳熟,金窈窕回憶了一下。
是寧萌。
這都幾點了,嘖嘖嘖。
金窈窕搖頭驚歎,沈啟明冷冷地斥了句“安靜”,隨即才恢複通話:“我明天飛倫敦,周二下午能回來,你現在也可以跟我說。”
一個漂亮姑娘大半夜陪在身邊,居然叫人家閉嘴,你個不懂憐香惜玉的大渣男哦。金窈窕吐槽完都想笑了,但出於一個良好前任的道德準則,還是努力沒笑出聲來,且知情識趣地縮短了對話時間,不打擾對方的私生活:“太晚了,我準備睡覺了,電話裡講不清楚,那就周二下午見。”
沈啟明那邊沉默了片刻,才簡短地回了聲:“好。”
金窈窕滿意道彆,掛斷電話後揉了揉自己臉上從母親那兒蹭來的貴婦麵膜,感歎自己現在一根皺紋都沒有的好皮膚。
這麼漂亮的一張臉,當初怎麼就便宜了臭男人喲。
樓下,小區路邊一輛漆黑的車裡,沈啟明放下手機,神情如常。
副駕駛剛才被他要求安靜的寧萌臉色發白,聲音微微顫抖:“沈總……我剛才是想說這個地方不好停車。”
“以後我打電話的時候記得保持安靜。”沈啟明平靜地對她說完,吩咐司機:“回去。”
“這就走了?”旁邊的蔣森等了半天,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捶胸頓足地指責,“臥槽!我大老遠陪你從明珠山來這一趟,車都還沒停穩呢,你連門都不進就走了?”
“嗯。”沈啟明收起手機,照舊是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她已經準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