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窈窕珍饈 緣何故 15761 字 9個月前

金窈窕覺得自己從沒有過這麼開心的時候,好像籠罩在眼前的所有烏雲被瞬間揭開, 朝陽肆無忌憚地灑落進來, 充滿了她的世界。

父親躺在病床上,監護儀的心跳曲線規律有力, 母親陪伴在身邊,汗津津的手與她緊緊相握。

包裡的手機幾番震動,她不舍地收回望向病床的目光, 掏出來一看,是露娜打來的,金窈窕清了下酸澀的嗓子, 按下接聽:“露娜?”

電話那頭的白癡美人發出一聲哭腔, 小心翼翼地問:“窈窕, 你爸爸真的生病了嗎?”

金窈窕一怔:“你怎麼知道?”

“我爸從外麵聽說的,外麵傳叔叔得了癌症,讓我打電話問你要不要我們幫忙。”露娜見金窈窕沒否認, 立刻哇的一聲真的哭了起來,“我剛剛還跟我爸爸吵架了,讓他不要亂講。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在哪兒啊!我現在就去找你,窈窕你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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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跟敲打地板的聲音清脆有力地傳來,沈啟明一回頭,發現金窈窕從病房裡出來了。

她眼眶還帶著微紅,視線卻銳利得像一把出竅的利刃。

沈啟明從未見過這樣的她, 怔楞隻是片刻,他立即意識到不對:“怎麼了?”

金窈窕上一秒還脆弱得好像一把就能捏碎, 現在踏在安靜悠長的病房走廊裡,卻已然像個披上了甲胄的將軍。

“回國打人。”她拿出手機撥打電話,眼神都沒有朝旁邊錯一下,嗓音微啞,乾脆利落:“所以可能要失陪一下了,沈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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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三收到微信,是程琛發來的照片,他放大仔仔細細地看,終於確定照片拍攝的確實是自己大哥一家。

他手指像抽搐那樣顫抖了起來。

程琛的電話打過來,他過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程總,這也說明不了什麼。”

程琛的聲音帶著笑意,甚至都沒有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意圖:“你確定?金總一家這次飛的可是羅切斯特,那裡最有名的是哪家醫院不用我告訴你了吧?他去那裡,你們這些親戚之前聽到半點風聲了嗎?”

金老三沉默著。

程琛:“所以他為什麼瞞著你們呢?”

他不說話,程琛就自顧自地笑::“我說呢,好端端為什麼突然拚命扶女兒上位,還耍陰招搞我,原來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在回光返照啊。”

金老三打斷他:“程總,慎言,就算我大哥真的去了梅奧,也不能代表什麼。”

程琛哈哈大笑:“金叔叔,你在我麵前還裝什麼,我又不是你的敵人,我是在告訴你好消息啊。而且你一定猜不到我還查到了什麼。金總他前段時間前在臨江做了一場體檢,雖然我沒搞到體檢報告,但你知道他從醫院開的藥單是治什麼的嗎?”

金老三心臟一緊:“什麼?”

程琛像是在揭開一個莫大的驚喜那樣,一字一頓地回答他:“肺癌。”

“金叔叔,肺癌這種病可不得了,剛開始的時候不疼不癢,一般能被查出來,基本都已經是晚期了。”他壓低的聲音裡充滿了蠱惑,“機不可失,過時不候。”

程琛掛斷電話,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找人把消息傳出去。”他停下笑聲,望著虛空的眼神就像一隻埋伏已久,終於成功找到了敵人弱點的郊狼,“越多人知道越好。”

他這些天過得不順心極了,花了大力氣去搞的沐合公館的活動出師不利。他上位不久,根基也不穩,身邊群狼虎伺,每一腳都踩得步步為營,好容易才積攢下一些聲望,萬萬沒料到居然會在尋香宴身上栽跟頭。

這些天來,他憋屈得晚上都睡不著,隻要一閉眼睛,腦子裡就充斥了程家人背後的議論紛紛。就連父親,都被挑撥得對他頗有微詞,責怪他年輕氣盛,想發展品牌線也該循序漸進,不該這麼激進地把金家得罪狠了。

“金家,嗬。”程琛靠在沙發裡,輕蔑一笑。

真是老天都在幫他,讓姓金那老不死的得了癌症。

金董事長這些年把集團把持得半點權利都不撒手,顯然是身邊沒有得用的人,他這麼突然一走,剩下個嬌生慣養的女兒,再牙尖嘴利有什麼用?就金家那一盤散沙,屆時天下大亂,金老三不趁機活吞了她都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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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瑞被父親叫到跟前,發現父親的雙眼像是燃燒了火焰那樣熾熱。

印象中,他從沒見過父親這樣神采奕奕的時候,好像把自己勃勃的野心儘數聚集在了瞳孔。

他不明所以地問:“爸,出什麼事了?”

金老三盯著自己剛剛給大哥和大嫂撥打過去,均顯示關機的手機,很久之後才如夢初醒地抬頭。

他的表情似哭似笑:“沒什麼。”

那座橫在眼前多年的巨峰終於要倒了。

他看到了那片被巨峰遮住的,自己過去可望而不可即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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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被傳得人儘皆知,有親戚直接衝到了金窈窕家,逼問被留在家的司機和保姆。岑阿姨嘴巴再嚴實,也經不住被這樣逼問,慌亂之中不免露出馬腳。

黃叔氣得抄起掃把把這些不速之客趕出門,岑阿姨六神無主地給老板一家打電話,這才想起金父和金母臨出發前告訴過她,為了避免泄露消息,手術期間他們會儘量不跟外界聯係。

給金窈窕打電話,金窈窕的手機也顯示不在服務區。

岑阿姨快急哭了,又覺得憤怒:“這些人跑來打聽金總的病是什麼意思!枉費金總以前對他們那麼好,我看他們根本就是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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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人也慌得跟天塌了差不多。

大家都有股權,雖然不多,但這些年金父管理公司,他們在家靠分紅吃飯也生活得閒適優渥,早習慣了這樣規律穩定的日子。如今上頭的頂梁柱疑似要塌,雖然公司暫時還沒出亂子,可消息傳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不是鬨著玩的。

“大哥不會真的有事吧?”一直安安分分的老二一家抱著僥幸的念頭,“他家保姆也沒承認,是外頭的人在亂傳話也說不定,咱們不要中了外人的圈套。”

“我看懸。”卻也有人不太樂觀地猜測,“他家保姆沒承認但話裡的漏洞也太多了,而且現在想想,大哥最近一段時間確實是有點奇怪,聽說他都不太管公司了,不會是因為身體不好吃不消吧?”

有人認同地點頭:“窈窕也是,以前一直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最近卻突然跑公司上班,大哥還老把重要的工作交給她做。尋香宴就不說了,銘德大院這麼那麼大的項目組,說給她就給她,看起來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爭分奪秒地想把手上的實權全部交給女兒。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金老三冷哼一聲:“大哥這是信不過我們啊,咱們那麼多親戚,在她眼裡都不頂一個小丫頭片子管用。”

這話說的。

方才僥幸的金家老二有些聽不下去,他生的也是女兒,又沒什麼野心,此時就有些想幫金窈窕說話:“其實窈窕能力還可以,尋香宴被她管得挺好的,更何況大哥就這麼一個女兒,花心思培養也很正常嘛……”

金老三打斷他,氣勢很足:“大哥是就這麼一個女兒,可公司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公司,他這麼做,把我們這些兄弟放到什麼位置上了?生病都瞞著不說,明顯是信不過我們!怎麼?我們這些當叔叔的,難不成還會趁機害他女兒麼?那麼著急把公司命脈交給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簡直就是老糊塗了!她能懂什麼?她這個年紀,又才開始工作,連人都壓不住,到時候把公司搞得亂七八糟,我們這些股東陪她一起喝西北風麼?”

老二聽他這樣聲色俱厲的指責,眼中閃過錯愕,感覺自己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弟弟似的。

他遲疑地問:“老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老三抿了抿嘴,在諸位金家股東的注視裡坦然自若地開口:“我沒什麼意思,我就是有點看不下去他胡鬨。大哥萬一真出了事情,咱們這些做長輩的,難不成還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小輩去糟蹋咱爸留下的心血?”

他說的這樣冠冕堂皇,眾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相互對視一眼,都有些遲疑。

老三明顯是想要奪權的意思,按理說這壞了金家的規矩,大家都該罵他幾句的。

可如今大哥也不知道具體什麼個情況,外頭都說他得了肺癌,要真是這病,那說不好啥時候就得撒手。留下來的孤兒寡母,大嫂不管用,女兒又那麼年輕,沒了他做靠山,說真的最後未必是三房的對手。

這種時候,旗幟分明地出來得罪金老三未免不夠聰明。

也隻有不懂變通的金家老二,在老婆的拉拽阻止下出聲指責:“老三,你彆忘了,銘德能有今天的成績是大哥一手打拚出來的,爸可沒給咱留下那麼多錢,你白拿了這麼多年分紅,現在轉過頭這樣說大哥,不覺得自己虧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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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浩浩蕩蕩地開往尋香宴,車上,金家老二的老婆責怪自家丈夫:“你說你,大家都不出聲,你跳出來當什麼英雄?你在公司又不管事,罵老三,他也不少塊肉,弟妹剛才看我的眼神跟刀子剮來似的,以後少不了給你臉色。”

金家老二金文所不屑地哼了一聲:“老三以前也沒把我這個二哥放在眼裡過,我還怕他的臉色?做人得有良心,大哥這些年對咱們這些親戚不薄,現在他剛出事兒,老三就惦記著欺負窈窕。你想想,要是換成咱家女兒被這麼針對,你心裡能好受?”

他老婆歎了口氣,突遭大變的惶恐也逐漸被難過取代了:“唉,窈窕這丫頭……確實可憐,可惜咱們也幫不了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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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輛車裡陰雲密布,另一輛車裡的氣氛卻全然不同。

金嘉瑞激動得眼睛都在發亮:“爸,我真能去尋香宴麼?以前家裡有人跟大伯提過,大伯都沒同意的!”

“那是他知道尋香宴有多重要,才把在手裡不肯鬆。”金家老三輕哼道,“你看現在不就交給自己女兒了?”

他給兒子分析:“尋香宴是你爺爺留下來的店,咱們銘德的根,裡頭管事兒的老屠是你爺爺的親傳弟子,咱們銘德其他餐廳裡的主廚都從他手底下出來,他說話的分量可不輕,連你大伯對他都得笑嗬嗬的。他把金窈窕送到尋香宴,就是鍍金去的,要也不敢突然把銘德大院的項目組交到個小丫頭片子手裡,她哪能服眾。”

又叮囑:“尋香宴現在生意回暖,在銘德就更能說得上話了,你一定要趁著這個機會把它牢牢抓在手裡,知道麼?”

金嘉瑞有點緊張:“我能行麼?窈窕都已經跟他們認識了。”

金老三不屑地嗤道:“我打聽過了,她跟老屠的關係可不怎麼好,說是剛去尋香宴的時候給了老屠難堪。仗著你大伯撐腰,她飄得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老屠那脾氣,也是她敢得罪的?所以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你現在在公司裡沒有根基,可不能跟她學。”

金嘉瑞記下:“我知道了,我以後就捧著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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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香宴,正是一番忙碌的盛景,比起過往密集了不知多少的客流看得到場的金老三心頭火熱。

他領著兒子往裡走,果然見屠師父領著小徒弟們忙碌。

廚房裡轟隆隆燃著火,香氣四處彌漫,屠師父不知道哪裡又被惹毛了,板著生薑似的臉,訓斥徒弟的聲音跟開水燒滾了似的:“讓你去拿雞,不是讓你在這玩手機,信不信我把你當叫花雞塞烤箱裡?”

他對麵的小徒弟哭喪著臉說:“師父,我看網上有人說金總他……”

金老三一笑,上前打招呼:“老屠啊,忙著呐?”

屠師父看到他,臉色倒是好轉了些:“喲,老三怎麼來了?”

金老三給兒子使了個眼色,金嘉瑞趕忙客客氣氣地鞠躬:“屠叔叔您好。”

屠師父果然是傳說中的臭脾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隻問:“你把你兒子帶來乾嘛?”

“聽說最近尋香宴忙。”金老三道,“反正他在公司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我讓他來尋香宴給你幫幫忙,學點東西。”

屠師父掃了眼金嘉瑞,這小子站在對麵,給他鞠躬後就一直低著頭,乖順得像隻綿羊。

他嗬嗬一笑:“你兒子挺有禮貌。”

比窈窕那臭丫頭看起來乖多了。

但還不等金嘉瑞高興,他就話鋒一轉地拒絕道:”不過我這人夠用,犯不著叫個小少爺來吃苦頭。“

金老三笑臉一僵,不死心道:“男孩子家家,怕什麼吃苦頭,再說窈窕這會兒不在,你不正好缺個使喚的人麼。”

屠師父趕緊擺了擺手:“彆,你可彆說這話,我哪裡使喚得動窈窕,她使喚我還差不多。”

金老三聽到這番毫不掩飾的酸話,內心一喜,心道金窈窕果然把這驢脾氣得罪狠了。卻聽屠師父接著道:“趕緊把人領回去吧,彆給我添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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