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窈窕珍饈 緣何故 16880 字 8個月前

金窈窕:“哇。”

金母也一邊擦護手霜一邊探頭過來。

這麼多年丈夫還是頭一次提到師門內陰私呢,尚家這麼有頭有臉的人家, 不料內部如此勁爆。

母女臉上都露出想聽八卦的表情。

金父:“???”

金父猛然琢磨過味兒來, 哭笑不得:“想什麼呢你們!尚榮是我師父二婚的師母帶進門的,那時候我都十幾歲了, 後來他改姓了尚,從法律上講不就是我師父的兒子麼。”

暈。

金母露出有點失望的表情,不感興趣地去抓女兒的手:“護手霜擠多了, 給你也擦一擦。”

金窈窕任憑母親給自己擦手,內心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金家爺爺跟尚家爺爺從小交情好, 尚爺爺不能留後, 爺爺就把自家父親送給尚爺爺做後人, 結果尚爺爺二婚的妻子又領了個孩子進門。

金父提到的尚榮,就是如今掌管尚家的尚總,金窈窕來問父親這些之前就讓人去查過尚家的資料, 但外界能查到的資料裡並未提及這位尚總不是尚老爺子親生的內容。隻是尚榮的年紀確實比金父小很多,對方的母親,那位二婚師母如今仍然在世,娘家姓夏,現在也算深城頗有名姓的人家了,畢竟尚家不少重要業務都交給夏家在管。

金窈窕琢磨著,就忍不住皺起眉。

金父對上女兒的眼神, 笑了笑:“彆想那麼多,你尚爺爺那些徒弟都是叫著爸爸師兄長大的, 對爸不賴。你爺爺也硬氣得很,師母家才開始鬨騰就把爸叫回臨江了。尚家跟咱們又沒血緣,我們家本來就沒想過要他們的東西,更何況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初不回臨江,爸也不會遇到你媽,還生下你了。”

金母聽得有點害羞,瞪了丈夫一眼後走開。

金窈窕隻是勾勾嘴角,沒有說話。

父親說得輕巧,但他被當做繼承人培養大,最後且被排斥出尚家,這當中怎麼可能不受磋磨。

過去了如此之久的過往,金父以前從不提起,如今出口,才發現自己好像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了,也是,他現在過得那麼美滿,還有什麼可遺憾和在意的呢?

年輕時跟師母爆發矛盾的畫麵如此模糊,更清晰的,是還在尚家學藝時,尚老爺子嚴厲地打過手心後半夜偷偷帶著藥膏來房間給他上藥時威嚴又不失心疼的訓斥,是師弟們追在屁股後頭叫著大師兄咱們趁著你爸不在偷偷溜出去玩吧的小叛逆。

其實就連尚榮,也跟他要好過呢。

師父說師母是個可憐人,家裡窮得快吃不上飯了,她還帶著個孩子,在家裡受儘冷眼。

尚榮剛跟著師母來尚家時,果然隻丁點大,黑黑瘦瘦,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委屈,看人的眼神都怯生生。

他那時候逗他,給他東西吃,哄他叫自己哥哥,帶著他躲著師父偷偷翻院牆出門抓蛐蛐兒。

但就是這個抓著他衣角玩蛐蛐兒的黑孩子,後來牽著師母的手,斬釘截鐵地對他說:“尚家是我的,我絕不可能讓給你。”

私心裡,金父不想跟尚家鬥,這跟尚榮沒有關係,尚家在深城受譽頗多的那些名廚,每個都喊過他無數聲師兄,跟他被同一根柳條抽手心相互安慰著長大。師父沒有血親,他們都是師父的家人,在師父去世後,將師父的名字發揚光大,即便離開尚家,他不願再和他們來往,內心裡也為此高興著。

但,現在的銘德,是金家的心血,更是女兒看重的戰場。

倘若他們真有把矛頭對準女兒的打算。

那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就不得不做出抉擇了。

*****

那位用一篇文章將銘德推到深城人眼前的模特葉白情果然重新振作,一改孕後膽戰心驚晝夜難眠的狀態,停止工作後也停止更新的社交軟件重新用了起來,偶爾還會發發ins,公布自己的生活動態。

她在網上發了自己的晚餐,是用金窈窕給的酸蘿卜和薑片煮的麵條,鼓勵自己多吃一些。

走國際秀認識模特明星同事紛紛給她點讚,一個名叫菲比的拉美明星點完讚後聯絡上她,關心她的身體——

“白,很久沒見你發動態了,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嗎?”

葉白情已經很久沒工作了,她婚後本來隻想休息一段時間就複出的,誰知卻失去了自己的第一胎,那之後她渾渾噩噩心如刀割,怎麼也提不起恢複工作的勇氣,好不容易上天再賜給了她一個孩子,為了保護它,她更加沒心思去想工作的事情。

但這些困境她從沒對外界提起過。

可能是心理壓力越大,越不敢展露自己的脆弱吧?

現在因為漸漸能吃下東西,她上一次留下的陰影終於被慢慢驅散,也不畏懼麵對過去的黑暗了。

於是當下對著關心自己的海外朋友,她蜷在沙發上拿著手機一點一點傾吐出自己不為人知的遭遇。

菲比聽得掉下眼淚:“天哪,白,對不起,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你在經曆這些。”

葉白情笑了笑,道:“沒關係,我現在已經好多了,我覺得我的孩子正在茁壯成長。等把它帶到這個世界,我就重整旗鼓,回到T台,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再次見麵了。”

菲比:“看到你能打起精神,我真的很高興。白,如果你再感到難過的話,請一定不要再藏在心裡了,因為那很有可能是產婦抑鬱的症狀。我在紐約認識很好的心理醫生,是業內頂尖的水準,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

“好的。”葉白情謝過菲比,又有點擔心,“但你為什麼會認識這麼好的心理醫生?菲比,你也遇到困難了嗎?”

紙醉金迷的文娛時尚圈子,外界的人或許不甚清晰,葉白情作為圈內人,卻知道這個圈子裡的人們都經受著怎樣的壓力。資本的傾軋,輿論的謾罵,當紅和不當紅的明星,都會經曆著無數種崩潰時刻,心理真正健康的人可謂寥寥無幾。

她想到自己之前在近乎絕望的情緒下一時衝動冒出的念頭,不禁擔心朋友也會遭遇相似的危機。

菲比沉默了一下,含糊地說:“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她遇到了一些困難,正在請這位醫生治療厭食症,但我不能告訴你她的名字。”

葉白情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那位朋友估計不是一般二般的小明星,否則也不至於保密到連名字都不能提。

吃不下東西有多痛苦葉白情感同身受,她忍不住問:“為什麼會得厭食症?”

菲比苦笑:“你這種天生瘦的人,可能不會理解因為不夠瘦而被粉絲和媒體嘲笑的滋味。她因為發胖被嘲笑了很久,所以拚命減肥,才把自己變成這樣的。醫生很努力在為她治療,但她內心很抗拒進食,總之……治療過程不是特彆順利。希望她有一天能跟你一樣擺脫陰影吧。”

葉白情坐起身,看向窗外陽光燦爛的深市,忽然說:“你要不要,帶她來我們國家試試?”

菲比:“你們國家有很好的心理醫生嗎?是治好了你的心理醫生?”

葉白情搖頭:“治好我的不是心理醫生,菲比,是個可以讓我感到幸福和希望的人。”

和她做的菜。

*

同一時間,尚家,尚榮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冷不防看到角落裡一個紮眼的名字,再一看標題,果然又是那篇最近火爆深市的文章。

他再看不下去了,一把撂下報紙,抬手去拿茶杯。

對麵坐的是表弟夏仁,和其他兒時對他和母親趾高氣昂尖酸刻薄的夏家人一樣,他如今在他跟前曲著腰,畢恭畢敬給他倒茶,見狀立刻放下茶壺拿來報紙,眼一瞄就知道為了什麼。

“哥。”夏仁道,“不是讓人卡過他們的手續了嘛?怎麼銘德分公司還是在深城搞起來了?”

尚榮沉著臉,並不願意搭理他的樣子:“我怎麼知道,你問他們去。”

他們這個詞,指的無疑是尚老爺子留在尚家的那批最活躍的徒弟。

夏仁一聽就熄了聊下去的心思,趕緊轉開話題:“哥,你說姓金的什麼意思?好容易把他趕出尚家,這會兒非覥著臉把銘德開到深城,是故意跟咱們過不去嗎?”

尚榮喝了口熱茶,垂眸盯著茶杯裡的茶葉梗,半晌後才哼了一聲:“他恨我是奇怪的事情嗎?”

*

葉白情的丈夫,深市小有名望的富商,因為她的振作,過後也專程找到了銘德的聯係方式,來跟金窈窕道謝。

他對金窈窕說:“白情的那篇文章把我嚇了一跳,我最近專門推掉工作在家裡陪她,她跟我說,那天在臨江餐廳的時候,是金總監你主動留下她的,過後還專門下廚為她做了那道菜,真的很感謝你的熱心。”

彆說他,金窈窕過後看到那篇文章也是心有餘悸。當天在餐廳,葉白情除了一直哭外,要走的時候其實沒看出有多崩潰,就是她太瘦了,身體不適還是個孕婦,才叫金窈窕起了惻隱之心,誰成想對方平靜的表象下竟然醞釀著如此巨大的風浪。

可能很多崩潰都是悄無聲息進行著的吧?

金窈窕有點慶幸自己當時的多管閒事了。

葉白情的丈夫不光道謝,還想給謝禮,這當然不能收,金窈窕立刻拒絕:“葉小姐在我們銘德的餐廳用餐,就是我們的客人,怎麼能收客人的謝禮。”

對方:“說你是我們一家的恩人也不為過的。”

金窈窕還是不要,對方拗不過她,估計給不出謝禮良心難安,各種想輒回報:“好吧,金總監的人情我記在心上了,以後倘若有需要,您開口我絕對義不容辭。”

想來想去,他還真想到了對銘德有用的消息:“還有,葉總監家的銘德在深城成立了分公司對嗎?我近來機緣巧合,跟夏家有些業務往來,聽到他家的一些風言風語,據說是對銘德進入深城的舉措不太滿意。雖然不太了解為什麼,但夏家是珍瓏尚總的母族,在深城認識不少有能量的人,在下不才,在深城也能說幾句話,萬一遇到麻煩,金總監還請不要客氣。”

金窈窕應承下來,掛斷電話後思索片刻,立即通知分公司各部門的管理上班後整理資料,做好應戰準備。

果不其然,轉頭公司就接到了幾個相關部門的通知,說第二天要組隊來銘德一趟。

*****

天蒙蒙亮,許晚起床,換好衣服下樓,生活助理已經給她煮好了咖啡。

生活助理已經跟著許晚很久,雙方不用過多地說話溝通,許晚現在習慣每天到銘德公司食堂吃早餐,助理便也無需做這頓早飯,煮好她常喝的咖啡以後點點頭便去忙碌彆的。

屋裡沒人說話,空曠,深城跟彆的城市沒什麼不同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

許晚拿著咖啡杯,慢慢踱步到窗邊,看著窗外院子裡修剪整齊的草坪,草茬是她熟悉的高度,跟任何一套房子都沒有不同。

從國外住到國內,從臨江住到深城,離婚或者不離婚,生活還是一切照舊。

許晚失笑,忍不住期待起幾小時後即將見麵的銘德的同事們。

放下咖啡杯,她回首環顧了一眼這幢自己在深城的住所,生活助理悄悄地從她的視野裡踱出去。

她以前不愛說話,也養成了手下人緘默的習慣,說來奇怪,以前都不覺得對方這樣有什麼不好,現在的她卻莫名覺得身邊安靜過頭。

可能是有了熱鬨和快樂做參照吧,她這一刻突然想起了金父金母和金窈窕一家人擠在廚房裡做菜的模樣,想象的喧鬨褪去以後,留下的仍是熟悉的寂然。

電話響起,她看了一眼,是相熟的律師。

律師道:“許女士,手續已經全部辦好了,我們車隊剛剛到深城園區,一會兒安頓好了就送去給您。”

許晚問:“車隊?你們來了一個車隊?太勞師動眾了吧?”

律師趕忙解釋:“您誤會了,不是律師團的車隊,是晶茂的車隊。”

許晚略一思索:“啟明也來深城了?”

律師:“是的,聽說是深城園區有個會議要開。”

許晚也沒疑惑兒子來深城都不跟自己聯係一聲的做法,他們一家之間本來就是幾乎零交流的相處模式,最開始是她跟丈夫天南海北顧不上兒子,後來兒子長大,也同樣不搭理她們。

許晚疑惑的是深城園區的會議,怎麼會用得著沈啟明親自來開。

她略一思索,想到個可能,眉頭忽然挑了下。

掛斷電話後,她翻了遍通訊錄,找到那個幾乎沒怎麼撥打過的號碼,眼神複雜,猶豫片刻後,輕輕按了下去。

沈啟明接起後問她:“什麼事?”

許晚張了張嘴,道:“啟明,你在深城對嗎。”

沈啟明:“嗯。”

許晚:“律師說一會兒要來找我,我到時候應該在銘德上班,你一起來嗎?”

沈啟明頓了一下,果然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問:“我去乾什麼?”

許晚聽著電話裡兒子熟悉的冷冰冰的聲音,不知怎的有些想笑,咳嗽了一聲才道:“媽媽第一次上班,工作上遇到很多困難,想跟你請教。”

*

金窈窕想著今天估計得打場硬仗,特地早早來到公司,連金父也跟著一道早起。

金父皺著眉頭:“這麼多審查部門一起過來,肯定不正常,但咱們公司的手續絕對沒有問題。”

金窈窕拍拍他:“彆緊張,兵來將擋。”

金父其實是為這個變故背後代表的信號在難過,歎了口氣:“沒想到,師門一場,最後還要兵戎相見。”

父女倆到公司時還早,保安倒是都就位了,老爺子們穿著製服正聚在大門口看今天最新的報紙,時不時高談闊論,一個不少。

真齊嘿,果然是一起出的門。

孟爺爺看見他倆,點了點頭:“來啦?”

金窈窕看了眼時間,深城的地鐵確實該開了,但一群老人家趕那麼早,她有點擔心他們休息不好:“孟爺爺,你們起那麼早,能休息好嗎?”

孟爺爺擺擺手:“年紀大了覺少,呆著也沒意思,還不如趕在早高峰之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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