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領著人來接,金窈窕下車,入目就是一片空曠的廠區,園區的領導中年人由後一輛車下來,看她神情愉悅,便也安心了幾分,上前問:“金董,可以吧?”
金窈窕收回看向廠區的目光,對他點了點頭:“多謝,這裡很好。”
中年人露出笑容:“這次給銘德批地,我們園區可是給足了誠意的,您能滿意,那我回去也有得交代了。”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看向金窈窕的目光就複雜了起來。
這段時間因為在銘德當保安的那群老領導的原因,他跟銘德的關係一直保持良好,時不時想賣個好給自己刷刷存在感。
但這一次,銘德能爭取下那麼可觀的新廠區,卻跟他和那群老領導都沒有任何關係。
是銘德的飛速崛起讓市政直接看到了這個公司的潛力,不光如此,臨江那邊也上躥下跳地過來拉人,又是給地又是給優惠政策的,生怕銘德會徹底被深市搶了去。
以至於園區竟然對臨江產生了一種競爭對手般的緊迫感。
想想早些時候,銘德剛來深市那會兒,他還曾被尚家的夏仁請動來找麻煩呢,那個時候的銘德,在他看來就是個動動也沒關係的小公司。
哪知道對方竟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來之前,園區的大領導還特地提醒過他,讓他好好記錄銘德的需要,到時候一並帶回去商量,不過分的,能滿足都儘量滿足。
畢竟銘德的未來明顯是不可限量的,更兼之走開了餐飲業的國際市場,政治意義不可謂不大。臨江那邊雖然地小,卻仍然給足了該給的東西,深市家大業大,也不能落於人後才對。
金窈窕領著一眾員工們走在寬敞的園區裡,用目光測量著自家所需,園區給騰出的地方很大,整潔乾淨,從交通到容率都沒什麼可挑剔,深市加上臨江兩地的新工廠屆時同時啟用,至少滿足目前所需是夠了。
往後,她還會有更多更多如同眼前這樣的產業,在國內的其他城市,乃至世界各地。
繞過廠區,走過一段後,園區一幢空置的寫字樓佇立在眼前,不算特彆高,卻占地很廣,連帶一片完整的院落。
中年人給她解釋:“這是園區今年新建的辦公用地,以前沒有投用過,周圍交通便利,走十幾分鐘就能到達最近的地鐵口,公交車站也不遠,不管是停車還是走公共交通都方便。”
金窈窕抬頭數了數樓層:“這裡很好。”
新產業鋪開後,她便開始著手將江柏所在的部門單獨分出成立子公司。
如此一來,最開始隻為管理餐廳而成立的分公司人手自然就變得很不夠用。
等到子公司招募進新的員工後,原先的辦公場地也到了淘汰的時候。
原來的分公司本就是金父當初來深市時選擇的一個臨時落腳點,狹小老舊,比起臨江總部,寒酸不知多少。從踏足那幢房子起,金窈窕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帶領裡麵的人走向更廣闊的新天地。
她果然說到做到。
微涼的秋風吹來,她彎腰拾起一片被風卷到腳下的紅葉,直起身,轉頭看了眼周圍荒涼的綠化環境:“這裡種了楓樹?”
中年人探頭看了眼:“估計是外麵吹來的。”
金窈窕也沒多說,拿著那片楓葉進樓巡查,江柏見她時不時低頭看一眼,就問:“金董,你喜歡楓樹?”
“嗯,臨江那邊有個特彆好的賞楓點。”金窈窕笑了笑,不自禁想起了明珠山,隻是今年太忙,她注定無法回去觀賞,比較可惜的是,深市估計是不太流行賞楓,本地也沒有可供遊覽的賞楓點。
金窈窕的目光自窗口朝著自家未來公司的院落看去,突發奇想:“不如把新樓的綠化做成楓樹吧。”
江柏愣了愣,想到那個場景,也覺得挺美,點頭:“行,那我去跟園區提一下。”
金窈窕想想還是攔住他:“不用,跟政策和剛需無關的要求,沒必要請園區出麵,公司自己來就可以,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江柏:“主要是人手不夠。”
銘德上下全都快忙成屁了,從餐廳到工廠,全都堆滿了等人做的工作,辦公點搬遷又比較急,公司的行政部第一時間肯定優先帶著裝潢人員采購辦公所需的用品。
估計不太可能在搬過來之前連綠化一起搞定。
好在金窈窕通情達理:“沒關係,不急,本來也隻是說說而已,你跟行政交代一下,等搬過來以後再慢慢搞也行。”
***
金窈窕提過以後,便沒再催促,分公司的員工們已經在忙著整理老辦公點準備搬遷,比起儘快投入正常工作秩序,綠化的問題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她不是那種會為了自己的一時享受耽誤工作的性格。
隻是隨著漸漸改變的天氣,她不經意間還是會想到這茬。
沒時間回臨江,等到公司忙完,就算綠化搞好,最佳的時節過去,今年看來是注定是賞不到楓了。
她倒也說不上難過,隻是遺憾總難免。
不過罷了。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兒。
她將車窗降下來,吹了陣深市不那麼冷的風,已經能感受到一點冬季在逼近的訊號。
路邊偶有幾顆小小的楓樹搖曳,不過色澤斑雜,肯定是比不上明珠山那麼火紅的。
她這麼想著,目光一瞥,忽然便看到了一抹搶眼的亮色。
金窈窕一愣。
那個方向,不正是銘德的新辦公點麼?
她下車,正見幾輛貨車停在門口,不停有工人將枝繁葉茂的樹連著泥土從車廂搬下來,井然有序地填進新樓院子裡已經挖好的土坑中,已經種下了好些。
是極其漂亮的楓種,跟明珠山上的一個品種。
金窈窕有點意外,對忙碌的工人們點點頭,囑咐隨行的員工看著能不能幫幫忙,一邊帶著文件上樓進辦公室,一邊掏出手機找出江柏的電話。
這家夥效率不錯啊。
她的辦公室在頂層,從頂層看向院落,果然更美了,尚未栽種到位的楓葉便已經連成了一片紅,實在賞心悅目。
電話撥通,江柏接起:“金董?”
金窈窕笑了聲,剛想誇獎他效率高,卻聽江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金董,我前段時間正想跟你說,新公司的那個綠化,可能真的要等一等了,行政的人跟合作的裝潢公司在深市園林業打聽了一下,不光是暫時忙不過來的問題,都說深市沒有觀賞楓葉的傳統,本市很難買到優質的楓種……”
金窈窕聽得愣了一下,打斷他:“什麼意思?不是行政買的樹的嗎?”
江柏一頭霧水:“買什麼樹?”
金窈窕正要搞清楚,拿著電話,卻忽然透過窗,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她猛然一頓。
對方從貨車上下來,一手拿著圖稿,似乎是個領頭,指揮著工人將新搬下來的樹根據葉片深淺的不同安置到更加合適的地方。
記憶騰地就回到了很久以前。
自己推開窗,在陌生的國家看到熟悉風景的那一刻。
金窈窕沉默了幾秒,掛斷還在通話的電話,轉身下樓。
下到一層,她緩慢踱向窗邊,那位正在說話的領頭熟悉的麵孔越發清晰。
果然是那個,曾經送給了她兩棵樹的監工。
院門口,一輛深黑色的商務用車停下,監工看到車後,立馬收起圖紙迎了上去,給後座開門,同時似乎在彙報什麼似的,將自己手中的圖紙展示給從後座出來的人。
沈啟明穿著一件略長的灰色薄大衣,一麵係著紐扣,一麵垂眸看著他手上的圖紙,幾個助理在他身後聚攏,同那個監工交流。
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忽然抬頭,看向了金窈窕所在的窗口。
一層的落地窗沒有貼膜,通透。
他表情有一瞬間的意外。
金窈窕在屋內,沈啟明在院子裡。
隔著窗戶,四目相對。
屋裡的視野較高,金窈窕平靜地低頭看著他慢慢走近,站定。
楓樹的火紅在他身後一點點成型。
就見他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然後想了想,緩緩伸出手指――生澀地在玻璃上朝自己畫了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