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發髻婦女爬起來從瘦小男人手上奪回孩子,掀開了一直包裹嚴實的破被單,正對上榮錦大睜著的懵懵噠雙眼。
“這孩子……不會是個啞巴吧?偷出來時就是醒的,折騰了半路都不哭不鬨沒一點動靜。”瘦小男人湊上來忽然擔憂道。
好不容易得手一個好貨,如果是個有殘疾的,那得少賣多少錢。
“烏鴉嘴,胡唚個啥?也不看看孩子才多大,你這麼大能說話?”圓發髻婦女記著剛才的仇,想也不想地將搭檔噴了個狗血淋頭。
瘦小男人受不了地捂著耳朵躲到一邊去,啥疑惑都想不起來了。
榮錦眼珠轉了下,適時地學著另一邊醒來的小嬰兒們啊啊了兩聲,消去了圓發髻婦女的狐疑。
須彌球已經在驢車前後蹦躂開了,這車上明顯還有它主人的味道,雖然很淡很淡,但是肯定與他接觸過,證明它很快就能找到主人了啊啊啊。
榮錦不管它有多瘋,本色出演了一個懵懂乖巧還不會說話的小女娃娃,再加上出色的模樣和底子,她的待遇很快升到最高。
然而對於被人販子作為貨物的孩子,即使是最高待遇也隻是不會被喂迷藥或者綁著雙手雙腳,偶爾有水喝罷了。
驢車慢悠悠地在鄉間小路上走著,最後到達一個普普通通的荒涼小村落。
進了村後,小眼男人吹響了口哨,路兩旁的人家裡紛紛開門跑出來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圍著驢車走,一邊嘻嘻笑笑地問這趟的收獲如何。
大人們看著婦女們手上腳下的‘貨物’,眼中露出的是打量評估的目光,而大小孩子們則是天真好奇地望著,沒有感覺到一點不對,對長輩們做的事相當理所當然。
驢車最後到了一個院子,榮錦作為這批‘貨物’中最好的,被抱出來展示了一番,惹得一群人稀罕的不行,稀罕能賣出個大價錢。
晴朗的天空忽然陰沉下來,樹上的葉子刮的嘩啦嘩啦響。
漸漸的,在村子裡的人歡呼慶祝的時候,上空的雷雲遮蓋了村落上方的整片天空。
“轟隆——”雷聲炸響,大雨瞬間傾盆而下。
圍觀貨物的人們很快就被淋了個落湯雞,一個個打著噴嚏告辭了,院落迅速空蕩了下來。
榮錦被抱進一間青磚屋子,身上淋濕的破被單被抽開扔到了一旁。
圓發髻婦女相中了她身上那身好衣裳,想脫下來給自己孫女穿,被榮錦睜著眼定定看了會兒,她恍惚了下轉瞬就忘記了剛才想做啥了。
“奶,那個白小子發燒了。”一個三四歲小女孩不知何時趴在了門口,探頭進來小聲說道。
圓發髻婦女恍惚過後一聽,立即咒罵了一句,絲毫不耽擱地跟著小女孩離開。
榮錦被孤零零地拋在床上,對方估計是看她太小,根本不擔心她會逃跑。
須彌球在屋裡蹦躂了一圈,循著主人越來越濃的氣息,一溜煙飛了出去。
這下,徹底隻有榮錦一個人了,她皺皺鼻子,看著臟兮兮的屋子感覺也不會好聞到哪兒去,索性繼續關著嗅覺。
隻不過,一到這裡,那人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
榮錦能感覺到,他距離她很近,或許就在隔壁,怪不得須彌球興奮又急切地跑了。
隨即外麵傳來一陣怒罵,叫嚷著絕食就絕食、不吃飯等著餓死吧之類的話,其中還夾雜著小女孩幼稚的勸架聲。
一通沉悶的捶打聲響過後,圓發髻婦女怒氣衝衝地回來了,看到榮錦乖乖地躺在床上沒哭鬨沒拉屎撒尿弄臟床褥,方才臉色好看了點。
不過以防萬一,她將榮錦交給孫女看著,叮囑看好了,不能離開孩子三步遠,自己則去做飯了。
小女孩看著榮錦時,總時不時地朝另一邊望,最後忍不住跑上前抱下榮錦,搖搖晃晃地朝另一間屋子走。
榮錦睜著琉璃眼看著越來越近的小屋門,同時那道熟悉的氣息也越來越近。
嘎達一聲,門上的鎖被小女孩取下,她帶著榮錦搖晃著身子進去了。
昏暗的小屋內,破舊腐朽的土炕上正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五六歲小男孩,門口照進來的光線落在他身上,露出白皙稚嫩的手腳上遍布的青青紫紫。
那張孩童期的小臉,意外與記憶中某個沉默寡言威勢極重的男人重合。
“勾陳……”
榮錦瞳孔緊縮了一下,在心中喊出那個久違的名字。
小男孩唰地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