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若李恪昭莫名其妙去探聽苴公子夫人的家門出身,那苴公子素循必定頭一個跳起來揍他。
“好的吧。當我沒說。”我謝您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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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彆李恪昭後,歲行雲刻意放緩了步子,慢慢走向通往女眷席的九曲回廊。
方才席間聽到有人提過,今日為女眷設的觀戰席錦棚共有三座。此次前來赴宴的各家身份地位上差距不大,按理是先到先入座,前一個錦棚坐滿,後麵的人自就會被領進下一棚。
她打算拖得遲些坐最後一棚,這樣大概就能避免與衛令悅再度尷尬共處。
列國爭霸至今已持續百餘年,大小戰事多如繁星,小國被大國所滅,甚至大國被大國所滅都不算太新鮮。
歲行雲的神魂來自後世,心中關於“天下大一統”的觀念是深根蒂固的,再加上兵家有言,“爭霸無義戰,弱肉強食爾”,她也算得是兵家弟子,本無需從道義上去衡量孰是孰非。
但衛令悅不僅僅是戰史、書冊上一個輕飄飄的姓名,歲行雲很難不去將心比心。
如今她在外畢竟頂的是“縉六公子妻”的名頭,往衛令悅眼前戳,無疑是照彆人傷口上撒鹽,那也太殘忍了。
慢吞吞進了廊下,有一宮女迎來領路。
歲行雲跟著宮女的步子,望著空蕩蕩的回廊,隨口問:“我來得最遲嗎?”
“夫人確是女眷席最後一位了。”宮女柔聲笑答。
歲行雲總算心安,這才悠哉哉將雙手背在身後,捏著絞絲繩將那裝著金瓜子的錦囊甩來甩去。
她雖沒數過,但光憑這沉甸甸的手感都知李恪昭是當真不小氣。
正美著呢,走在前頭引路的宮女卻突然停下腳步。
歲行雲隨之止步,瞧見不知從哪裡冒出個文秀白麵的男子,正正擋在回廊中間。
宮女屈膝行禮,尚不及開口問安,那人便吩咐道:“你且自去,我有事要同縉夫人商談。”
語畢,塞了什麼東西到宮女手中。
雖對方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樣兒,說話腔調也稱得上柔和,但歲行雲聽著卻總覺不太舒服。
莫名其妙的倨傲,仿佛誰都該理所當然順著他來。
她沉默打量著這個略顯討嫌的陌生人,心中啐道:請問你是哪塊小點心?我認識你嗎你就有事和我商談?
蔡國民風強調男女有彆,兩個無血脈親緣的陌生男女無緣無故單獨避人交談?如此唐突無禮的要求,換一般人都說不出口。
宮女果然也嚇到,嗓音不安地輕顫:“齊大人,這……不妥吧?”
“我與縉夫人乃故舊,今日前來相見之事,已提前知會過王後那方。”
那人此言一出,歲行雲直覺他就是那殺千刀的齊文周!
故意將話說得含糊不明,仿佛他是與她約好的;再添一句“知會過王後那方”,讓小宮女誤以為知會的是王後本人。
這般說話之道,實在很有狗賊謀士的風範。
“誰跟你在故舊?誰跟你在提前知會?”歲行雲真想替原主砸他滿臉血,“屎,你可以亂吃;但話,你不能亂說。”
這猝不及防的粗魯讓齊文周愣在當場。
“宴前我曾單獨覲見王後,王後可沒說要我見什麼人。況且,我與我家公子數日未出府門,此事連王後都聽說了,我怎麼可能私下與這人約好?他糊弄人的,你彆信,”歲行雲徑自拉了宮女的手,邁開大步邊走邊道,“附近應當有護衛在吧?這人私闖女眷列席之處,是不是該綁去王前問罪?”
她不清楚這齊文周意欲何為,但她很清楚今日不合適與他正麵衝突,更不能與他單獨相處。
眼下的她還比不得上輩子,即便齊文周看起來文弱,她也知自己多半打不過。
此處空空蕩蕩,瞧不見王宮護衛們藏身何處,她不敢托大,牢牢將小宮女拖在身旁以防萬一,也順道讓小宮女做個旁證。
她可沒招誰惹誰,是這狗賊自己憑空纏上來發癲的。
回過神來的齊文周舉步追了上來,伸手就去拽歲行雲的腕:“十三妹,我知你心中對我有怨,今日正是特意來向你解釋當初那件事的原委。”
“並不想知道。這可是王宮內院,勸你不要胡攪蠻纏,”歲行雲閃身退到宮女身側躲過他的魔掌,攥緊了手中裝滿金瓜子的錦囊,冷冷看著他,“你的‘十三妹’早被你氣得懸梁自儘了。若你當真有誠意要對她解釋當初原委,那就趕緊去死一死,如此她才聽得到。”
“由愛故生怨,由怨才起怒,”齊文周自說自話地澀然笑笑,推開小宮女,抓住了歲行雲衣袖,“你會對我生氣,這就說明你其實還是……”
“我是你祖宗的棺材板……呃?”歲行雲罵到一半,被突然從回廊長椅上站起來的人嚇了一跳,“衛令悅?”
衛令悅不聲不響,躥過去照著齊文周的正臉就是一拳。
齊文周捂住鼻子,痛苦地彎腰低嚎了一聲。
衛令悅打完就迅速回身來,拉了歲行雲就跑,邊跑還邊恨鐵不成鋼地吼道:“這種時候你還廢什麼話?鬼鬼祟祟私闖女眷席的無恥宵小,一看就知不是來做人事的,打他還需挑場地擺陣麼?!打完隻管往人多的地方跑就完事。”
“我這不是……打不過麼……”歲行雲邊跑邊喘,“你習武?”
“嗯!往後要不要跟我學著點?”
快要累斷氣的歲行雲心道,這位姐妹,我是想說,你的路子大概練岔了,不如往後跟我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