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中庭正巧遇見李恪昭與飛星要出門,容茵再顧不得許多,焦急上前稟了。
飛星聽得直樂,死活巴著李恪昭要一道去看熱鬨。
到了南院臥房外,容茵推門請李恪昭入內,飛星倒是有分寸地止步於門外,支著耳朵樂嗬嗬聽裡頭的動靜。
小大夫明秀畢竟還未出師,以往在府中毫不起眼,飛星都不太記得這號人。不曾想竟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正在裡頭同歲行雲杠得個天雷動地火。
“我是大夫,你是傷患,那就得聽我的!躺足半個月,少一日都不行!”
此時的明秀已然放棄和顏悅色講道理,吼得快要破音了。
偏生歲行雲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接連耽誤這幾日,她是真急到要噴火了。
雖嗓子還啞著,氣勢卻半點不輸人:“我說行!就這麼點傷,你非讓躺半個月,是要我在床上孵蛋啊?!”
明秀先時那“紮針定身”管不了多久,此刻歲行雲已能坐起來了,便氣呼呼掀被要走。
明秀被這一意孤行的患者氣到火冒三丈,趕忙上前攔她:“你你你冥頑不靈!既這腿你不想要,信不信惹急了我能幫你打斷!”
“你動我一下試試!”
“你動她一下試試?”
歲行雲毛炸炸的啞聲怒吼,與李恪昭清冷冷的不疾不徐同時出口,無端交融出一種讓人心跳怦然的詭異曖昧。
明秀倒退兩步,垂首執禮,不卑不亢道:“公子萬年。”
歲行雲也有些尷尬,撓撓臉就想起身:“公子……”
“躺回去,”李恪昭握拳抵唇輕咳後,淡聲道,“聽大夫的。”
歲行雲頓時傻眼。連對麵的明秀都詫異看過來。
畢竟方才李恪昭進來時那句話,維護之意昭然若揭。誰都以為他這是要縱著歲行雲的。
“她危言聳聽,小題大做,”歲行雲不可思議地大張明眸,“這也要聽?!”
“要聽。醫家自有醫家的道理,總不至於害你。”李恪昭麵無表情做出最後仲裁。
說不上算個怎麼回事,歲行雲莫名有點委屈。
她落寞扯扯唇角“哦”了一聲,轉回去坐在床上,慢妥妥扯了被來蓋。
“她讓我躺床上孵蛋半個月,這也有道理?”
她每每晨起時嗓音本就不似平日那般清亮,先前又與明秀鬨這半晌,自是更加沙啞。
再摻入那股仿佛突然被夥伴撇開落單的孤寂,這句話說得是有氣無力、低低幽幽,個中情緒如泣如訴,簡直讓人聞之心碎。
奈何李恪昭此次並不打算縱她任性,鐵石心腸般還她一句:“躺半個月孵不出蛋。畢竟尋常人都是胎生。”
歲行雲坐在那裡僵了片刻,猛地扯被蓋住頭臉,咬牙切齒送出一個“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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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安靜良久,歲行雲以為無人了,這才將蓋在頭上的被扯下來。
卻猝不及防撞進一對烏湛清冷的眸底。
李恪昭雙臂環於身前,倚在床尾望著她,眉梢輕揚,輕聲嗤笑。
其實歲行雲隻是未著外衫,眼下情形於她來說並不值得窘迫。
但她此刻還對李恪昭先前站到小大夫那頭而耿耿於懷,於是回一冷淡假笑:“男女有彆,公子此舉於禮不合。還是請……”
“有個問題請教。”李恪昭打斷她的話,波瀾不驚道。
歲行雲懶搭搭覷他一眼:“答了就能讓我下床?若不是,那請恕我駑鈍,什麼也不知。”
“過謙了,你分明知道很多。譬如,戰場上隻對陣亡同袍才用扛的,”李恪昭不急不惱,神色平和地直視著她,“這種事,你是從何得知的?”
歲行雲正伸手拿外衫,聞言當即僵住,腦中仿佛有座冰雕雪砌的七層高樓轟然倒塌,又冷又亂。
不知小大夫那裡有無後悔藥?
她可真是吃飽了撐得才和小大夫吵這架,瞧瞧招來了什麼送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