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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了將近一個時辰功夫,總算將兩車布料挑齊。
歲行雲去盯著小工們將布料裝車,李恪昭便在夥計的帶領下往賬房去。
賬房在第二進院,布莊的裁縫師傅及繡娘們也在此處。
有些客人偶爾圖新鮮,會舍棄自家裁縫不用,就請布莊的裁縫師傅量體裁製。
李恪昭進院時,恰逢貞公主與歲敏量身完畢出來,也要往賬房去會賬。
“縉公子安好。”歲敏垂首福禮,低聲淺清。
李恪昭懶得搭理她,隻向貞公主頷首,做了手勢讓她們先請。
“這家布莊共有三名賬房先生,一同會賬也無不可。”貞公主麵有淡淡緋色,雖力持鎮定,卻沒藏好話音裡那絲緊張的哽咽。
似是覺這話有些突兀,她趕忙又笑道:“我常來,便熟稔些。往後若縉夫人要再來,可約我作伴。”
“多謝公主,”李恪昭得體頷首,睜眼說瞎話,“她認生,出門總得我陪著。”
語畢不再多話,旋身退避至廊下。
貞公主見狀也不好再多說,在歲敏陪同下前去會賬,很快便離開了。
誰也不會知道,貞公主離去時看似目不斜視,餘光卻暗暗瞥向廊下那英武頎長的身影,直至再看不見。
天命十三年時,恰逢蔡軍滅了小國鞏,當年蔡國又風調雨順,幸得全境豐收。為慶賀這雙喜臨門,蔡王率重臣宗親、後宮內眷,在西郊行過一次長達五日的慶典遊樂。
就在那次慶典上,貞公主對縉質子李恪昭暗生情愫,卻什麼也沒來得及說,沒來得及做。
因為在那之後不久,她的母後便請了王命,招了國相齊林的小兒子為她駙馬。
當年貞公主心中那初開的情竇,就如此刻著不著痕跡的眼神,除了她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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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自布莊取回隨身弩後,西院眾人勢頭更旺,甚至無需葉冉如何敦促監督,個個沒日沒夜卯著勁地練,畢竟誰都盼著能成最先被賜姓的五人之一。
歲行雲上輩子雖多使長刀,但十八般兵器都是要會的。
這隨身弩在當世已算絕頂精巧,可與後世多番改良的精工細作相較還是差得遠,對她來說簡單得如吃飯喝水一般,上手就來,無需如旁人那般練得太刻苦。
於是她仍舊將訓練的重心放在體力上。
到六月底,葉冉請了李恪昭到西院,眾人便依次試射隨身弩。
因此次比試牽涉到“賜姓五人”的獎賞,對歲行雲來說並無意義,她便不參與,隻在旁閒散看熱鬨。
比試結束,金枝果然不負眾望,九箭全中靶心,力壓眾人拔得頭籌。
因她並未想好該討個什麼樣的姓氏,激動又無措地立在李恪昭麵前,隻會搓手。
李恪昭想了想,溫和淡聲:“你平日以旗語司陣型號令,不如就以司為姓。可好?”
“好,好!多謝公子!”
金枝大喜過望,一時忘形,跑去旁側拉著歲行雲的手就跳了起來。
“行雲,我有姓啦!姓司!往後叫我司金枝!”
“恭喜小金姐了,”歲行雲也很替她高興,“我就說你指定能行的,當初你還不信!”
“彆叫我小金姐,我有姓了!”金枝搖著她的肩膀一頓晃,笑得見牙不見眼,“往後記得要連名帶姓地叫我!我是司金枝!”
“好好好,司金……”歲行雲突地打了個激靈,腳下一軟,猛地跌坐在地。
金枝以為是自己力氣太大將她晃倒,嚇得怔在原地。
李恪昭大步邁過來,拎了她胳膊將她提起,見她怔怔發愣,便目光帶寒輕瞪金枝。
歲行雲咽了咽口水,回過神來,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能這麼瞪她!你知道你瞪的人是誰麼?!她是,她是……司金枝啊!”
後世某朝有支威名赫赫的“團山軍”,算是集李氏縉山地作戰之大成者,從建製到消亡,無一敗績。
據戰史記載,團山軍最重要的兩位締造者,是李氏縉開國時五十七位功臣名將中的兩位女戰將。
其中一位,正是被後世野史戲稱為“殺神”的司金枝!
娘啊,我見到活的了。我還逗小孩兒似地撓過她下巴!
歲行雲恍兮惚兮,渾不覺掌心裡有柔軟細長的睫毛,如鴉羽輕扇。
在場所有人都不懂她此刻心中是如何驚濤駭浪,隻齊刷刷恐慌地瞪著她。
“嗯,那個,行雲啊,”葉冉使勁清了清嗓子,“公子瞪的人是誰,我們都知道。可你捂著的人是誰,你知道麼?”
歲行雲如夢初醒,訕訕收回手來,尷了個大尬。
為了不讓“名將司金枝”受到冷眼褻瀆,她狗膽包天地捂了“縉王李恪昭”的眼,可把她出息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歲行雲:身邊處處是大佬,仿佛全世界隻有我是普通人。阿爾卑微.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