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澤和虞書走下樓梯的時候, 一眼就看見了等在樓下的金發少女。
她粲然一笑, 跳到虞澤麵前勾住了他的脖子,親昵地說:“我們去二樓吃點心。”
被她視若無物的虞書緊緊皺起眉頭, 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虞澤拉下她的雙手,打量著她被海風吹亂的長發, 問:“你等多久了?”
“超級久。”她說:“晚上我能吃泡麵嗎?”
“不行。”虞澤麵無表情地回絕。
虞書看著唐娜:“……你和唐娜什麼關係?”
唐娜笑著說:“你既然猜到了,又為什麼要問我?”
虞書看著從她衣領裡掉出的玉蘭果實,沉默片刻, 看向虞澤:“回家的時候把她一起帶回來。”
虞書不再看兩人, 轉身向客房方向走去。
“他說什麼?”唐娜問。
“……他讓我春節的時候回家過年。”虞澤的眼中透出一絲疑惑。
“他主動來找你的?”
虞澤說:“……也不算。我們在四樓甲板上碰巧遇見了。”
“你去四樓做什麼?”唐娜問。
“讓卓宇再給我安排個房間。”
“為什麼?”
虞澤看了她一眼:“房間裡隻有一張床。”
“床很大呀!”她理直氣壯地說:“你要是蟲屁股實在太大, 你還可以睡地上。”
虞澤自動忽略她前麵的話,說:“卓宇安排了隔壁房間給我。”
唐娜麵露不快, 在心裡給多管閒事的死蝙蝠記上了一筆。
兩人去二樓餐廳吃了下午茶後,唐娜不想吃晚餐了, 兩人就回了客房, 她本想拿出手機玩會遊戲,虞澤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個精致的紙盒放到床上。
“把晚上要穿的禮服換上。”
唐娜立馬放下手機撲了過去。
“這是給我買的?”
頭頂傳來淡淡的一聲“嗯”。
唐娜揭開禮盒的盒蓋, 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裡麵的裸色長裙,隻是一眼, 她就從這條華美的裙子上移不開眼了。
溫柔的裸色長裙上開滿繁花, 精致的刺繡栩栩如生,裙子的風格華麗繁複, 裙擺蓬鬆, 就像每個女孩心目中公主的衣裝。
她一眼就愛上了這條裙子。
是她人生中應該有, 卻始終缺失的那條裙子。
虞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不是想當公主嗎?這條裙子像公主裙嗎?”
她咽下湧到喉頭的酸澀感,大聲說:“我本來就是公主!”
虞澤看見她氣鼓鼓的樣子,反而笑了:“嗯,你本來就是公主。”
唐娜抱著禮服走進浴室換衣服去了,虞澤就坐在椅子上等她。聽著浴室裡傳出的乒乒乓乓聲,虞澤忍不住走到浴室門前,敲了敲門:
“你會穿嗎?要不要我叫個人進來幫你?”
“我會!我會!”她在裡麵急急忙忙地說:“一條裙子而已,有什麼不會的!”
又過了十幾分鐘,浴室門終於打開了。
她臉蛋紅紅地走了出來,看得出來和裙子有過一場艱難的搏鬥。
“好看嗎?”她期待地看著他。
虞澤定定地看著她。
少女一頭耀眼的金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開到胸口的衣領繡滿繁複的花朵和藤蔓綠葉,和她胸口嫩滑的潔白形成鮮明對比,寬大而蓬鬆的裙擺垂到地上,越發襯托得她的纖腰盈盈一握。
虞澤像被灼燒一樣,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他走到放禮服的禮盒前,從中拿出一條金色的水滴鑲鑽小流蘇項鏈。
和她身上的禮服一樣,項鏈也是繁複奢華的宮廷風,項鏈的墜子是鏤空的,綴著十二顆粉色的水晶。
他問:“你自己戴還是我給你戴?”
她直接向他露出光滑的後頸:“你說呢?”
虞澤走了過去,給這隻驕傲的小天鵝戴上項鏈,他的手指碰到她光滑的肌膚,像是碰到灼熱的火焰。
他一時難以分清,是她的肌膚燙,還是他的指尖燙。
項鏈的鎖扣終於扣上,他如釋重負地收回了手。
“你還沒回答我呢!”她轉過身,不依不饒地追問:“我好看嗎?”
“……好看。”虞澤啞聲說。
得到滿意的回答,她露出得意的笑容,走到梳妝鏡前左右端詳她的新裙子,得意洋洋地說:“你這隻瞎眼蟲的眼睛終於複明了!”
虞澤寧願自己真的是瞎眼蟲,這樣就不會在看見她少女模樣的時候,變得古古怪怪。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距離白市開始沒多少時間了,他習慣性地朝她伸出手:“走。”
想起她已經是少女時,他剛想收回手,她已經習以為常地牽住,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一定是他想得太多,把事情反而搞複雜了。
唐娜身體雖然變大了,但她的心靈還是那個背大白鵝挎包的小女孩。
冷靜,他對自己說,拿她當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孩就好了。
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他覺得心裡鬆快了許多,手裡握的那隻手也沒那麼燙人了。
兩人來到二樓宴會廳後,門口的男侍者引領著他們上了樓上的貴賓平台,已經落座的幾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唐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虞書。
虞澤也看見了,因為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柏蒂娜小姐,您想坐在哪裡?”男侍者一看就得到了卓宇的吩咐,恭敬地問道。
虞書身旁正好還有兩個空位,其他桌上也有空位,做哪裡都行。
唐娜隻是看了一眼,就朝著虞書身旁走了過去。
拍賣會是做什麼的?是一擲千金的!她為什麼不挨著錢包坐?
虞澤見她走向虞書,也跟著走了過去。
唐娜的身影吸引了二樓絕大多數人的目光,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在虞書身旁坐下。
即使全場的焦點都在他們身上了,虞書依舊麵無表情,對旁邊坐下的兩人無動於衷。
“虞澤居然也來了……”
“這次沒看見小虞總,我還以為虞總一個人來的。”
“沒想到居然帶了虞澤。”
“難道虞氏風向要變?”
若有若無的竊竊私語傳入唐娜耳朵。
她聽見了,虞澤自然也會聽見,她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靜,和虞書一樣視若未聞。
能夠坐在隔層的都是上流人物中的上流人物,大家大多認識,對彼此心知肚明,虞澤在虞書身邊坐下後,同桌應該是和虞書有過生意往來的人主動和他聊了幾句,還誇他“年少有成”、“一表人才”、“家喻戶曉”。
聯係上虞澤前不久深陷醜聞,還真讓人分不清這個笑容滿麵的人究竟是真吹捧還是真諷刺。
虞澤回應冷淡,對方商業性應酬了幾句後就看向了虞書:“小虞總今天怎麼沒來呢?”
“項目還有點問題,趕不回來。”
“虞總這次大手筆啊,我估摸著已經往美國投了十幾億美元了,難道是打算將海外項目作為明年的重點目標?”
話題轉向了商業,唐娜不感興趣,沒有再關注。
穿著黑色製服的女侍者上前為剛落座的兩人倒上香檳,她好奇地抿了一口,樓下一個穿著整齊西服的男人邁步走上高台,自我介紹是某博物館的館長後,他笑著宣布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雖說白市是針對普通人類的拍賣會,但競拍品無一例外都是人類社會中的珍品,最先展出的是書畫文物,作為熱身競拍,第一個展出的是已故著名國畫家齊抱石的作品《泰山雄姿》,起拍價就是3000萬,這副大氣磅礴的國畫最後被樓下一名胖胖的中年男人以1.6億的價格拍下。
“那是誰?”唐娜問。
虞澤剛想說他不認識,回頭才發現她居然問的是虞書。
虞書也沒料到她會主動和他搭話,冷淡的視線掃了過來,說:“……你問我?”
金發的少女衝他露出略微有些吃驚又很甜美的笑容:“當然是在問虞伯伯呀。”
虞書:……你誰?
他看了一旁的虞澤一眼,他露著無奈的表情,顯然對她的突變已經習慣。
虞書說:“朱謙,資深的藏家和專業書畫經紀人,他有自己的美術館。”
唐娜得到答案,也不再追問,繼續觀看下去。
接下來的三個競品都乏善可陳,競價最高的是一尊清代無量壽佛站像,拍出了4500萬的價格。
唐娜正在打哈欠的時候,書畫文物的拍賣終於結束,第一個主持人下場,第二個紅發的白人男性上台,宣告進入第二個類品的拍賣——瑰麗珠寶。
第一個出場的就是白市競拍的重頭戲,一顆11.04克拉的紫鑽原石。
唐娜的後背離開座椅靠背,目不轉睛地看著主持人展示出的紫色鑽石。
“這顆被開采者命名為叫紫月亮的鑽石重達11.04克拉,純天然顏色,gia鑽石淨度標準達到fl級——純淨無暇,眾所皆知,純正的紫色在彩色鑽石中非常稀少,市麵上出現的紫鑽大多為偏紫灰的天鵝絨鑽石和帶有些許紅色的紫鑽。”
自我介紹為美國寶石學院教授的主持人在眾人的注目下,對著玻璃展示櫃中璀璨的紫色鑽石侃侃而談,台下戴著麥克風的同聲傳譯用中文迅速為他翻譯。
“目前在市場中,隻有兩顆紫色鑽石眾所周知,有關它們的信息相當少,他們分彆是皇家紫心鑽石和至尊紫心。皇家紫心是目前所知的最大的豔彩紫色鑽石,重7.34克拉,淨度等級為i-1,形狀為完美心形,至尊紫心目前的擁有者還是個謎,我們隻能從它在曆史上的驚鴻一瞥上知道它的重量在2至5克拉之間。”紅發白人笑了笑,說:“而我們即將拍賣的這顆‘紫月亮’,如果切割得當,買主將會得到一顆市麵上已知的最大、最純淨,比皇家紫心和至尊紫心都要珍貴的紫色鑽石。”
樓上樓下的賓客們都躁動起來。
“現在開拍,起拍價一億,加價幅度不得低於一千萬。”
主持人聲音剛落,樓下就響起一個女聲:“一億四。”
接二連三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億六。”
“一億八。”
“兩億。”
價格節節攀升。
彆說加價了,就是起拍價出售,唐娜也買不起。
紫鑽做出來的魔法道具和便宜的白鑽做出來的魔法道具也沒什麼區彆,就是更好看一些,她要是想翻倍賣給卓宇,卓宇也不是智障,想必不會收。
雖然不能賺錢,但這顆紫鑽石的確好看,唐娜在原來的世界也沒有見過這麼清澈純粹的紫鑽石。
想要。
沒錢。
怎麼辦呢?
她眼睛珠子轉了轉,看向旁邊的虞書。
“虞伯伯,那顆寶石真好看。”她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
虞書瞥了她一眼。
“虞伯伯,你彆光喝酒,吃點東西。”她殷勤地從桌上拿了一個小點心放到虞書麵前。
虞書:“……有話直說。”
“沒什麼呀,就是覺得無聊,和虞伯伯隨便聊聊天——反正我也買不起那顆漂亮的紫鑽石。”
“……”
“我戴虞澤送的這個就夠了——”她舉起左手,寬大的袖子從皎潔纖細的手腕落下,露出手腕上纏繞的一條紅線,以及紅線上吊著的緋紅色玉蘭果實。
她感歎道:“我天天戴,夜夜戴,二十四小時不離身——反正我也沒有彆的可戴。”
“……”
“哎呀。”她湊近手腕上的玉蘭果實,說:“是我洗澡沒取的緣故嗎?怎麼果實上都有裂紋了?”
虞澤皺眉,說:“裂紋不是因為那晚……”
唐娜在桌子底下踢了老實人一腳,強行打斷他的話。
她說:“如果有紫色的石頭,說不定我就能把它修複好……”
虞書冷冷看了她一眼,伸手舉起麵前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