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提貞萬萬沒想到他會這般,以前都是她肖想他,他死活不願,現在反過來,她也不願!
偏偏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推也推不動他,隻能另走捷徑了。--
於是,她放棄了反抗。
沈既白見其不動了,低頭看去,竟見她哭了起來。
他心頭的怒氣直線式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手足無措,“哭什麼?”
蘇提貞眼淚汪汪的望著他,“你欺負人,我還不能哭了?”
見她這般梨花帶雨,沈既白著實哭笑不得,伸出手來將她的眼淚抹去,聲音跟著軟和了幾分,“誰讓你那麼氣人的。”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他目光如鉤,漆黑懾人,“嗯?”
蘇提貞瞥了一眼睡著的阿嫵與紫屏,小聲嘀咕,“你怎地那麼霸道?”
“隻對你這樣而已。”
她伸手反指自己,“我是誰?”
“這失憶裝的太不到位。”
蘇提貞強調,“我在問你,我是誰?”
沈既白知道她的意思,但偏偏他就是答非所問,“我媳婦兒行了吧。”
蘇提貞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沈既白,你不要臉。”
“在你麵前要什麼臉?又沒用。”
“……”
看她氣呼呼的模樣,他的心情大好,“以後私下裡,我不再對你說敬語了可好?隻要你答應,我亦答應你一個條件。”
“你都已經決定不再說了,還談什麼條件,你明明知道,就算你不談這個條件,我拿你也沒招。”
他搖頭,“不要太低估自己,你拿的住我。”
“我說什麼條件你都答應?”
“終止見麵不行,那是上個條件交易,與這個不關聯。”
蘇提貞撇了撇嘴,“以後你不準再那般對我了。”
“哪般?還請說明。”
“你明知故問!”
“我怕我會錯意,與你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就是……”蘇提貞把臉轉向一邊,“不能再強行……逼我。”
“強行逼你什麼?懷娃娃?”沈既白真誠發出邀請,“你也可以強行逼我,我隨時躺平歡迎。”
她真的想錘爆他的狗頭,“當初我就不應該跟你做這個交易,簡直引狼入室,現在想想,也許嫁給謝憐未嘗不可。”
“再說一遍。”
蘇提貞馬上閉嘴,空氣中靜謐極了。
沈既白自認為一向能壓製住自己的脾氣,偏偏跟她有關的事兒,總是一點就想爆,他覺得自己就是太在意她了。
“你讓我答應你不能再如今晚這般強迫你,但你能不能也同樣做到不要像今晚一樣口不擇言?我不愛聽。”
蘇提貞知道這個時候不是逞強的時候,她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隻是
,就這件事而言,我答應了你,你又答應了我,不是對等了嗎?前麵你不說敬語的條件還是存在。”
“那你就再說一個便是。”
“我們的一年之約結束後,我希望你能將密道封住,永不再打開。”
還以為他不會輕易答應,未料他直接應下了,“可以。”
“你為何這麼痛快就答應了?”
“你彆管我為何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你要的答案我給你了。”
蘇提貞係好棉袍係帶,一把推開他站了起來,將鍋子碗筷一頓給收拾全部端到廚房,冷風一吹愈加清醒了一些。
再把褥子鋪到地上,不忘放一層厚厚的毯子,讓東倒西歪睡著的阿嫵與紫屏睡到上麵,為她們好好蓋上兩層棉被。
看到她貼心的為侍女墊枕頭,沈既白道了一句,“若是我醉酒成這樣,你會這般對我嗎?”
不等蘇提貞作答,他又說,“想必是會的,上次我昏迷,就是你上的藥。”
“我是怕你死在我床上,我有理說不清。”
他啞然一笑,“明明心裡不是這樣想的。”
“我怎麼想的你知道?”蘇提貞瞧火盆裡炭火不多了,又給添了不少,不忘給把門打開一些透風。
恰在這時,地鋪上的阿嫵喊了一聲柳元安的名字,嚇了蘇提貞一跳,再看阿嫵一動不動又呼呼睡,她這才輕手輕腳的去內室。
“柳家父子的事兒是你做的。”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毫無疑問。
“你有證據麼,憑什麼說是我乾的?”蘇提貞不認。
“希音告訴我,柳家父子被打入大牢後,二姐回家哭訴說你授意阿嫵跟柳元安成婚,你的願望落空後,他們父子就被人栽贓陷害了。”
蘇提貞打開暖瓶倒了杯茶,“不管彆人如何猜想,那件事就是他們父子乾的,毋庸置疑。”
“不是。”
“你為何如此肯定?”
“因為是我乾的。”
蘇提貞手中的杯子一抖,溢出些許溫水來,她忙用手帕擦了擦,再正色看他,“你為什麼……”
“你說我為什麼?自然是為了你。”
“為了得到我的信任?”
她口中的信任二字帶有貶義。
他攤手一笑,“你可以這麼認為,但我並不是。那天皇後娘娘小產,陛下封鎖了宮內的消息,太子殿下長跪泰寧殿,我都知道,我知道我若不做點什麼,這件事就永遠不會再
有什麼風浪了,雖然沒幫上什麼大忙,但總想做點什麼。”
蘇提貞知道這種事若是露一點破綻被蘇清修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她把手中的杯子遞給他,“喝茶。”
沈既白乍然,隨後忙接過,明明是白水,喝起來卻像是加了糖。
“柳餘安是你的二姐夫,你心裡可有後悔?”
“我做的時候不知道他會被牽扯進來,何來後悔?聽說我父親正在追查真凶,好以此解救他們
。近期你要格外小心,可能會把這團火引到你身上。”
蘇提貞到床邊坐下,“比起我來,你更需要擔心的是你自己。我不認為你父親一旦查到你的頭上會饒了你。”
“在這件事上,我不會讓他有機會選擇是否饒我。”
沈既白走了後,蘇提貞去淨房打了盆涼水,雙手掬起一捧水洗臉,用特製的皂角把臉上的妝容細細卸下,洗完才拿起馬尾製成的牙刷,倒上清潔膏漱起口來。
清洗後熄燈躺到床上,明明腦袋暈乎乎的,卻絲毫睡不著。
腦子裡一會兒是前世的沈既白,一會兒又蹦出現在的他。
明明是一個人,怎麼言行舉止會有如此大的差異?
如果說謝憐對她的態度前後不一她還能理解,畢竟救了他一命。
這沈既白到底是來的哪一出?
她非但沒救他,還擄走了他啊。
他不記恨她也就罷了,怎麼還會冒著這麼大危險幫她?
蘇提貞坐起身,她覺得不在她麵前的沈既白一定是最真實的,不妨偷偷多觀察一下,也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不過,都這麼晚了他肯定去歇息了吧?
也許沒呢?
不管了,去看看便知道了。
她換了一身衣服,披上鬥篷戴上連帽,萬一他在書房,為了不像上次一樣被輕而易舉發現,腳上隻穿了厚厚的羊絨襪,走路沒有任何聲響。
她前往了密道,想必沈既白也斷然不會想到剛見完麵她會去。
書房裡漆黑一片,這裡明顯沒有人,看來是白來了。
不過蘇提貞未立馬就走,而是小心的移動到窗口,輕輕推開查看外麵,冷風灌進險些讓她有些睜不開眼,門外竟無人把守,院內也無人走動。
門外無人定是鎖上了門,她走到門前,用手試了一下,豈料竟開了。
蘇提貞愕然,書房沒人值班看守還不上鎖?
她提著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忽然明白,能連通她去處的地方會是真的書房嗎?
這屋子裡會放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想必是徒有虛表,除了書籍之外再無彆的了。
她從屋裡出來,沿著走廊前往明燈處,根據她的位置判斷,十分肯定那裡是沈既白的正房住處。
奇怪的是,那裡也無人把守。
侍衛們都去哪兒了?
等蘇提貞到了門口,聽到裡麵的談話聲,才知道為何這院內一個人沒
有了。
因為蘇慎言在裡麵。
“若你實在看不上侯府這門婚事,把河臨公主許配給你如何?雖說她生母早逝,但自小一直在我母妃身邊長大,如同親生。”
“臣並無看不上侯府之意,方姑娘性情溫婉,相貌佳麗,臣對她並無意見,隻是比較反感父親沒有經過臣的同意便自作主張。”
蘇慎言的笑聲傳來,“怪我沒有提前與你好好說,這陣子一直沒得空暇時間與你相見,便讓你父親與西
平候自己商量。”
“原來是殿下授意的,若臣早知也少了一頓皮肉之苦。”
“這個沈相,怎麼什麼都不與你說?”蘇慎言喟歎,“現下你既已經知道,便好好準備與方姑娘的婚事,私下也要與她多接觸,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
沈既白附和,“殿下說的是。”
“八月份將計就計那件事進展的如何了?”
“一切都在進行當中,還算順利,殿下放心便是。”
“放長線釣大魚才是硬道理,此事交給你,我甚為放心。”
後麵的蘇提貞沒再聽了,她跌跌撞撞的重新回到書房門口,將又臟又濕的襪子取下拎著,光著腳踏進屋內關上門,隻覺得整個人墜入了高深的冰窖,冷的她發抖。
這個時候,一切的疑問都得到了回答。
怪不得八月十六早上她去放他,較於擄走時的他態度大變。
將計就計?
放長線釣大魚?
真是一出好戲啊。--
他還是他,根本沒有任何的改變,隻是比起前世來,他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
所有的說辭都是他蒙蔽她的伎倆。
不能聽信一丁點。
聽到外麵有動靜,蘇提貞連忙往裡間走。
門發來聲音,卻沒被打開。
她腳步一頓,仔細聽了一下,是鎖門的聲音。
看樣子是因為蘇慎言突然來,這書房的門沒來得及鎖。
不過即便如此,這房間還是那般中看不中用。
蘇提貞推開密道的門回去,回到內室,她隻覺得雙腳仿若沒了知覺。
擦了擦腳,在炭火盆高處暖了好大一會兒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的雙手撐在自己的身子兩側,微微仰起了臉,隻有這樣,眼睛裡的霧氣才不會變成水下來。
*
送走了蘇慎言後,沈斐端來一杯安神茶給沈既白,“三爺,慕家八月派內應到我們的陣營中,起先您讓給其錯誤的導向,自從中秋節後又一直給其對的消息,若三殿下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咱們的。”
“他又不知那人是誰,如何確定消息是從咱們這放出的?”
“這事兒先不說,就說跟侯府聯姻這個事兒,他今兒這番話,明顯是讓您不要再有任何動作反對婚事,好好等待明年六月成婚,到那時候,您是結還是不結?”
沈既白將茶杯放下,徐徐道
:“就算我肯結,那也要看方瑞珠有沒有命跟我結,有人不會讓她活到那一天的。”
沈斐糊塗了,“誰?您是說嶺平公主嗎?”
沈既白不悅,“在你心裡她就是這樣的人?”
嚇得沈斐忙解釋,“屬下的意思是隻有在意您才會阻攔您的婚事啊,除了嶺平公主,屬下倒不知還有誰了。”
沈既白的麵色有所緩和,“哪怕她與侯府勢不兩立,她也不會隨意殺害方瑞珠。具體是誰,屆時你便
知曉了。”
“恕屬下直言,就柳家這件事上,屬下覺得嶺平公主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她與太子殿下已經快被眾多敵人追上了,彆人一心想要置他們於死地,她再婦人之仁,除了等死,再無彆的路可走了。”
沈斐問,“三爺把賭注全押在她們姐弟身上,值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值不值呢?”
“試錯了就再無機會重來了。”
沈既白輕笑,“不管是什麼結果,都是要死人的,隻看死的是我們還是彆人了,你害怕嗎?”
“屬下不怕死,屬下怕的是三爺到時候兩頭不落好。”
對於這一點,沈既白毫無後顧之憂,“太子殿下若是非不分,就算有朝一日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也不會長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