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父皇本就心慕於她,之前因為跟父皇鬨矛盾,被懷孕化解。現在若再因小產讓父皇與她的隔閡被抹平,咱們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怎麼會白費呢?已經造成的影響不是她哄回你父皇就能全彌補的。”慕氏思緒還算鎮定,“即便你父皇與她這次又冰釋前嫌,那又怎麼樣呢?你父皇他不過是我們手中的工具,能用的上就用,用不上就不用。母後可從來沒有把一切寄托在他身上,沒指望他有朝一日會心向我們。如今母後與他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對你父皇是一點情意也沒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建立權勢。太子,到了最後,才知道誰會贏。”
“本來兒臣心裡有些許不安,聽母後這麼一說,立刻平複了心情。”蘇慎司想著明日是大年初一,“這幾日沒見阿姐,也不知道她傷養的怎麼樣了,明日兒臣想抽個時間去看看她。”
“想去便去吧。”見他似乎還有話要說,慕氏問:“可還有彆的事?”
“禮部挑選的吉日是二月初六,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在定婚之前,母後是不是要安排一下兒臣與馮姑娘見一麵呢?”
“母後已經讓人通知馮夫人了,待初六那日,她會帶馮姑娘進宮來,你那日巳時來鳳賞宮就是了。”慕氏說著忽而笑了起來,“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欺負人家馮姑娘啊?”
“有嗎?”
“你那時候也就七八歲,馮姑娘隨她母親進宮來這,你倆去院內玩,玩也不好好玩,捏著蟲子追著人家跑,把馮
姑娘都給嚇哭了。”
蘇慎司唇角上揚,“兒臣不記得了。”
梁嬤嬤接著說,“後來還是殿下您給哄好的呢,往馮姑娘的袖袋裡麵塞了許多糖果。”
“是把人給哄好了,沒過一會兒又躥扯馮姑娘跟他一塊爬樹,看人家在樹上不敢下來,他可開心了,淨是逗人家。”慕氏說完又道:“不過最後還是他鼓勵馮姑娘慢慢從樹上下來的呢。”
“那時候太子殿下還是年紀小,很是頑皮,不過後來再次見麵不是沒再那樣了麼?”
蘇慎司挑眉,“再次見麵?什麼時候?”
“殿下的記性怎麼還不如奴婢這個婆子好?不正是您十二歲生辰那日麼?”梁嬤嬤幫他回憶,“馮尚書帶夫人與兒女都來參加了,您還讓馮姑娘同您一起作畫呢,讓奴婢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給端去。”
“時間長了,這些事都被拋遠沒什麼印象了。”蘇慎司說著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母後早些歇息,兒臣先告退了。”
“嗯,回吧。”
出了鳳賞宮,蘇慎司坐上轎輦,側頭便見祥林偷笑,“笑什麼?”
祥林乾咳一聲,“奴才在笑什麼,殿下您心裡不是很清楚麼?”
蘇慎司沒接他的話,回東昌宮的路上他始終安靜著未再發一言。
回到住處,祥林安排了熱水供他沐浴。
之後又把明日要穿的衣服鞋子整齊的為他擺放好。
給他鋪床的時候,祥林的目光落在裡側的小箱子上。
這個箱子一直都在他的床裡麵放著,上麵放了鎖。
他不用看也知道裡麵是什麼。
祥林又笑了笑,把床快速的鋪好,然後退出門外。
……
大年初一,醜時蘇慎司便起了床,此時還是淩晨,根本沒怎麼睡。
但宮中禮儀讓他不能貪睡。
他今日穿了杏黃四爪蟒袍,外罩了紅色披風,長發半散,佩戴紅色鑲珠抹額。
從醜時一直持續到了下午申時,他才得以出宮門。
去的路上,馬車裡的他困意重重,仍撐著精神到了公主府。
下了馬車,蘇慎司的目光落在不遠的藍色轎子上,下轎口上方懸掛了一個牌子,上麵隻有一字:馮。
祥林見他望那邊看也跟著看去,“殿下,那是馮家的轎子。”
“我長眼了。”
說著他便開始往公主府門口走,越走越快,祥林險些跟不上。
蘇慎司進入房間的時候,馮儀嫻正與蘇提貞說著話。
乍然在這裡見到他,她先是一驚後是一喜,繼而又表情如常行了個禮。
“儀嫻見過太子殿下。”
蘇慎司眼睛直直的盯著她,“馮姑娘怎麼在這?”
“回殿下,儀嫻前幾日得知公主出事一直牽掛著,想來探望又怕公主不便。今兒是大年初一,儀嫻過來給公主拜年,順便探望公主。”
“馮姑娘請坐。”
馮儀嫻等他落了座後才坐下。
床上的蘇提貞笑著說:“今兒是巧了不是。”
“阿姐身體如何了?”
“好很多了,瞧你也好的差不多我就放心了。”蘇提貞見他麵帶疲倦,“你應是很早就起床了,在我府裡小歇一下,陪阿姐一起吃個晚飯,馮姑娘也留下,都用了晚膳再走。”
“公主,儀嫻……”
馮儀嫻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慎司打斷,他道:“馮姑娘是不肯給阿姐麵子麼?”
接觸到他的視線,馮儀嫻解釋:“不是的,儀嫻出來時跟父親母親說一個時辰回,得讓人回府說一聲,免得父親母親擔心。”
蘇慎司看向祥林,“你去大門外告知一聲馮家的轎夫。”
“奴才謹遵令旨。”
蘇提貞看看他,又看看馮儀嫻,“再過倆月你們就舉行定婚儀式了,平時也沒什麼機會見麵,既然今兒在這遇上了,可以單獨好好聊聊。”
她讓阿嫵安排了西廂閣。
這裡是給貴客的休息室。
應有儘有,彆具一格。
紫屏放下點心和茶水便和阿嫵一起出去了,順便把門給輕輕關上。
蘇慎司原本寡淡的臉色如冬雪見到了暖陽極速融化,他望著麵前明眸皓齒笑吟吟的馮儀嫻,伸手將她拉入懷中,“剛才,我以為你要走。”
馮儀嫻環抱住他的腰,聲音軟糯,“難得見到殿下,怎麼會想走?”
“阿嫻,我很想你。”
馮儀嫻眉眼彎彎,雙手摟的愈加緊實了些,“阿嫻也很想念殿下。”
“前幾天給你的回信可看了?”
“看了。”她笑,“我不是不讓你回信了麼?”
“見不著麵還限定一月三封信,多發一封阿嫻還嫌多,哪裡很想念我了?”
馮儀嫻失笑,“讓你一月發三封,你早早就把三封信發完了,我不阻止你還得了?”
“我知道你不想我分心在兒女私情上,但你知道嗎?你的存在是好的影響。”
“阿嫻怕給殿下拖後腿。”
“你不會。”蘇慎司低頭與她對視著,“因為你是我的太陽,每當我累的時候,覺得難熬的時候,你就像光一樣照著我,隻要想到你,我就不覺得累不覺得難熬了。”
馮儀嫻眼睛蒙上一層霧光,“殿下……”
“阿嫻,你是我的軟肋,在我有能力保護你之前,絕對不能讓彆人知道你跟我的真實關係。這樣,彆人才不會把你當回事,哪怕你是準太子妃,他們也隻會以為我們是為了鞏固關係聯的姻,你才能一直安全。”
至於為什麼連最信任的人也沒有說,蘇慎司有自己的考量,多少命都押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想讓她們擔心,擔心什麼,自然是擔心他會因兒女情長而誤大事。
儘管他不會,可他暫時沒辦法讓她們不擔心,所以隻能先瞞著,有朝一日打贏了這場仗,再說也不晚,何必急於一時。
蘇慎司也知道,如果不是去年五月他們就在一起了,現在的她絕對不會接受他的追求。
哪怕被指婚,哪怕她也喜歡他,以她的性子,肯定會跟他保持距離,她太怕影響他了。
“可是我母親已經知道了,倒不是我主動說的,是她無意看到了你寫給我的信。”
“那你父親知道嗎?”
“還不知,我求母親了,她答應在我同意之前不告訴父親也不告訴任何人。”馮儀嫻問他,“要緊嗎?”
“無礙。”他眉開眼笑,“那是你母親,她還能害你嗎?”
馮儀嫻也笑了起來,“那當然不會啦。我母親知道後可高興了,比知道咱倆定婚的消息還要高興呢。她可喜歡你了,一個勁的誇我有眼光。”
這話讓他笑容更燦爛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騙你是小狗。”
他牽著她到床邊坐下,蹬掉鞋子身子躺下枕在了她的腿上。
馮儀嫻伸手把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上,“殿下若是困了就睡一會兒吧。”
“與你單獨相處的時間本來就短的可憐,再睡會還有麼?”
“以後日子長著呢。”她輕聲細語,“殿下身體要緊,困了便睡。”
他不想睡,可眼皮卻沉沉的閉了下來,迷迷糊糊就這麼睡著了。
馮儀嫻低頭垂目望著他,她見過他最明亮的目光,也見過他最陽光的笑容。
都說他性子大變,像是換了個人,乖戾無常。
可在她眼裡,他還是他,還是那個讓她萬分喜歡的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