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盛驍就知道,她不會在管他了。
鬱家傾儘全力去救他,他卻給了她們狠狠的一巴掌。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這個母親沒什麼感情,真正看到她憤恨又心痛地喊著自己的名字,又當庭暈倒後,他居然還能感覺到一絲慶幸——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真的在意她,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些年他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出來後,他遠遠在一場慈善募捐儀式上看過鬱女士一眼,她還是那麼高傲,完美、一絲不苟,沒有這個兒子,並不會影響她什麼。
他自嘲地笑了笑,從此他也斷了再去找母親的念頭。
看著眼前像發了瘋似的小蘿莉,盛驍突然覺得很好笑。
他蹲下身,和小蘿莉平視,“你這個小孩兒,哭什麼呀?”
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呀。
“你為什麼要承認,不是你殺的人,你為什麼要認!”
盛驍摸了摸她的頭,“因為那並沒有什麼區彆,叔叔做了錯事,就應該受到懲罰。”
當時他恨盛長雲入骨,哪怕一開始沒有殺念,可是在發現車子失靈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一半的幾率扭轉方向盤的。道路的左邊就是山崖,那樣一來犧牲的就是他一人。
可是他不甘心,他想到如果自己要下地獄,那麼至少也要拖上盛長雲和盛馳這對父子,所以他沒有轉開方向。
撞過去的時候,他就是抱著同歸於儘的心。沒想到的是,盛長雲死了,他活了下來——
這是一場孽債,死了的人也許該死,也許不該;但活下來的人,不能不受到懲罰。
小女孩摟著他的脖子哭得很傷心,盛驍雖然不太明白小女孩的淚點是怎麼回事,但是也能感受到小孩兒沒有惡意,甚至是在為他不平。他忍不住想,要是自己當年沒有入獄,可能現在也結婚了,有個不錯的家庭,說不定也有自己的孩子。
萬一是個女兒,也差不多這麼大了,那也挺好的。
是他年少輕狂,鑽了牛尖角,為了不值得的人,把自己的人生過得一塌糊塗。
盛驍胡亂地哄著孩子,忍不住又問:“小孩兒,你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呀?”
沒人回答他,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盛驍把孩子抱回床上,蓋好被子,關了燈,自己回到客廳。
“晚安。”
晚安,從天而降的小哭包。
第二天一早,盛驍是被煎蛋的香味兒熏醒的。
聽著平底鍋的滋滋聲,盛驍愣了一下,而後驟然清醒。他慌慌張張的跑進廚房,看到小蘿莉從容的關了火。她甚至還踩著小板凳開了他都沒怎麼碰過的油煙機。
三個煎得恰到好處的荷包蛋擺盤上桌,配上兩盒牛奶,還有幾片麵包,火腿腸甚至還是切好的。
“哪兒來的牛奶?”
他的冰箱裡隻有啤酒和白蘭地,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我打電話讓小洲哥哥送的。”
丁小洲?他們家不是賣燒烤的嗎?怎麼還送牛奶呢?
“吃吧,早餐不能不吃。”夏妍像個小大人似的擺好了餐具,自己夾了一個荷包蛋,“我一個,剩下兩個是你的,不能浪費糧食,都要吃掉。”
盛驍翻了翻金黃的荷包蛋,“你做的?”
“嗯!”小蘿莉笑眯眯地道,“我很厲害的,早跟你說過,當我爸爸不虧的。”
盛驍失笑,搖搖頭,開始進餐。
夏妍注意到,盛驍再怎麼邋遢,餐桌禮儀依舊刻印在骨子裡,即使最簡單的早餐,他吃起來也斯文乾淨,像天生的貴族。隻是,夏妍看到某人夜裡瘋狂增生的胡茬後,彆開了視線。
——她開始想念她的馬堯弟弟了。
吃完飯,夏妍甚至主動收拾碗筷,盛驍總不能自己坐著,看彆人家的小孩乾活,第一次搶著去洗碗。回味著早餐還不錯的味道,他忍不住又老生常談——
“你到底是個什麼啊?”
仇人派來給他做飯的?那至少得下個毒什麼的吧,但是他現在又什麼事也沒有,是還沒毒發嗎?
“我是田螺姑娘,來報恩的。”小女孩認真地說。
“噢,田蘿。”
那是什麼新品種的蘿莉嗎?
吃飽喝足收拾完,盛驍不再開玩笑,“怎麼樣,想起你家在哪兒了嗎?”
本以為小姑娘少不了又一頓哭鬨,不料這次小女孩卻點點頭,“想起來了,你送我回去吧。”
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夏妍說走就走,乾淨利落,毫不留戀,不一會兒已經收拾好了小書包,站在門口。
看著整齊的、空蕩蕩的家裡,盛驍說不上怎麼,心裡居然有些空落落的。
“彆看了,以後有時間再回來收拾。”夏妍像個小大人似的說完,牽著盛驍的手下樓。
盛驍覺得哪裡奇怪,這不像是他送小蘿莉回家,倒像是小蘿莉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