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命:“殺王!”
在複數次的循環之後,這句話就成了真正的王命。
華蓋宗幾個師兄弟妹抓住機會,放棄了已經不再有戰意的甲士,專心對抗棺木中的屍體——尤其符咒不要錢地扔下去,絕不給它再說任何一個字的機會。
金甲武士力量更強大,有自己的思維,還在掙紮抗拒“殺王”這件大逆不道的事。那些力量更低微的,押解“亡人”來金池進行沉祭的皮甲武士已忘了原先的任務,揮著銅戈衝上高台。
王棺裡的屍體震怒,遠遠地將他們震碎成一堆屍塊,骨骼裡流出無儘鮮紅的血,將屍塊衝到金池裡。
屍骨在金池中浸透血色,重生皮肉,覆滿盔甲,再從池邊攀爬上來,變成更加強大、更加順從王命的衛士。
和來侵·犯秘境的敵人一起,向自己的舊主揮戈。
多像牧野之戰。
殷王無道,將士陣前倒戈,替天行道。
江寄夜感歎著,潛伏在仍然偏於搖擺的敵方武士中,想辦法營救人質。
但這些靈魂仍然呆滯,不會主動跟他走,他一隻手還要循環拉進度條,單剩一隻手怎麼也帶不走這麼多人……
外事不決就要問祖師了。
江掌門憂思深重,摸著麵具問:“祖師祖師,他們這個狀態跟我念咒時用的靈氣種類問題有關嗎?”
祖師笑問他:“怎麼急得都叫‘祖師祖師’了?”
這麼叫人簡直像小孩子似的,不過他的小祭品本來年紀不大,這樣叫他也挺可愛。
容昔欣賞夠了他的急迫和懇求,稍稍看了看那些魂體的狀況,不甚在意地說:“沒什麼大礙。是先前被這裡的鬼迷住,後來又傷到魂魄,驚恐交加之下自己不敢醒來而已。
“你叫他們的名字試試。”
這個也……
江寄夜苦笑道:“祖師不是跟著我過來的嗎?咱們進來得太急,來時也沒顧得問這些人叫什麼,就知道有個主播叫小康哥,剩下的都是洹建的工人。”
還是勞務派遣人員,也不知道直接叫他們“探靈主播“、””“洹建工人”,招得來魂招不來魂。
容祖師渾不在意地說:“沒有便沒有。隻有魂魄失散的才需喚名係魂,他們這魂魄俱全的,隻是受了驚,自己不願醒來,你想法勾起他們的膽魄、誌氣就行。”
實在不醒的就叫那些醒過來的帶出去,這陰靈界域外頭那麼多修士,還能救不醒區區幾個凡人?
江寄夜自己分析了一下,感覺祖師的意思是……他的救治是到位的,這些人不醒是心理問題?
所以祖師要他用話療技術激起他們的抗爭意識,讓他們有勇氣直麵眼前人鬼戰爭的戰場?
江掌門領悟到了祖師的真意,也很快想到了最合適現在這場景的口號。他在喉舌間用上一點玄音的發音技巧,朗聲背誦:
“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
感謝九年義務教育,感謝《陳涉世家》的教學要求裡有背誦部分原文。
呆滯的魂魄被這這熟悉而慷慨的句子勾起了刻入靈魂深處的背誦默寫習慣,強迫性地各種接下句:
“天下苦秦久矣!”
“大楚興,陳勝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年輕人在背書的路上越走越偏,但是接錯地方的名句也是名句,一樣有強大的勵誌效果。在這些靈魂剛剛清醒,還沒來得及恐懼的時候,曆朝曆代農民起義的抗爭精神先深深植入了他們心底。
以至於睜開眼看到執甲覆麵的舞士,聽著半是嘶啞半是激揚的“殺王”命令時,他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身陷群鬼包圍中。
他們潛意識中選擇了更熟悉,更能令精神接受的解釋——
“這尼瑪哪個朝代!”
“我怎麼沒穿衣服?”
“是打皇上還是打叛軍啊!”
……
這些靈魂的記憶因為受傷而模糊,忘記了之前靈魂脫體,被鬼捕捉囚禁的恐懼。哪怕看到眼前的戴著麵具,完全遮住了青灰臉色和血色花紋的武士,也隻把這座殺戮場當成陌生朝代奪宮爭權的戰場。
而他們莫名其妙清醒在戰場上,最為符合他們世界觀的原因就是……
雖然受害者平常愛好迥異,對自己是身穿、魂穿還是無限流的看法有點不同,但在“殺王”的背景音效鼓動下,在金甲武士和身邊沒衣裳老鄉的對比下,都仿佛領悟了自己穿越過來的原因。
他們是組隊來殺王的!
江掌門好容易把人救出來,一眼沒看住,幾位光著身子的大兄弟就互相配合著放倒了麵前踟躕不動的武士,搶了銅戈,都開始扒衣服了。
剩下的雖然不敢打,身子往後出溜著,嘴裡也跟著節奏喊“殺王”“殺昏君”!
江寄夜怕他們被盔甲和武器硌傷,連忙摘了麵具喊話:
“各位洹建的員工,探靈主播,我是城南警局刑偵大隊派來解救你們的人!請放下武器……防止誤傷,跟我退到安全的地方!”
什麼,城南警局專家解救他們?
他們不是穿越了嗎?
電光石火間,探靈主播認出了江寄夜的臉,指著他大叫:“我認得他,他就是洹江公司那個接到鬼遺書的江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