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得還挺長遠。”
世周真人驀然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直在出神,竟完全忘了壓製江寄夜的行動,就讓他手中的銅鏡碰到了掌門金印。
那一瞬間,金印並未砸破銅鏡,而是徑直飛入鏡麵裡。
霎時間聚攏到金印上的靈氣向四方流散,剛剛被壓製住的天魔又開始活動。
鏡麵上很快又析出一模一樣的金印,但世周真人清楚地知道,這已經不是方才那一枚了。
他這才認真看了江寄夜手中的銅鏡,伸手去拿。
江寄夜笑了一下,把銅鏡扔向後方。原本在玉像上掙紮著仿佛無法脫困的天魔忽然動作靈巧地伸出手,接住了那麵鏡子。
世周真人伸到一半兒的手忽然頓住,心中生出一股天命難違的絕望與無力。
一個入道未久的小修士拿的法器,搶就搶了,沒什麼後果。可一個天魔手裡的東西怎麼搶?
怎麼保證搶回來的是原物,不是天魔留的魔種?
他心中厭然,手上蓄勢待發的法術便也停滯下來,歎道:“江掌門竟為它出賣宗門之本……你果然隻是凡人,難逃天魔迷惑。隻是你心性平常,修為不高,怎麼承受得住掌門金印帶起的靈氣和陣法,將它裝入法器裡的?”
江掌門隨手拋著複製版的金印說:“那當然是因為這法寶有靈性,認得掌門。”
世周真人臉色微沉,道:“江掌門莫要玩笑。”
“不是玩笑。掌門不是想要與我一同掌管門派嗎?那麼這掌門法印不是自然該被我掌管嗎?”
“怎麼會,你又……”
“我又不是真的掌門,我既沒有行過繼任的儀式,也沒有掌門印信,不該控製得了玄音宗,對吧?”
世周真人心中慌亂,呐呐地問:“你怎麼知道?”
江寄夜諷刺地看著他:“這不是真人剛才自己說的嗎?”
什麼?
他說了什麼?
世周真人才動念頭,江寄夜那裡就像聽到了他想什麼似的,平淡地複述起了他的心思。
“說我修為低,隻是你騙來平息天魔怒火的靶子。說你快晉階元嬰了,怕渡劫時被天魔害死,所以帶著徒弟們連夜逃離了玄音宗。”
幾句便說得世周真人汗水淋漓,簡直要懷疑他是否操縱天魔竊取了自己的心思。
然而江寄夜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按了幾下,手機裡便流泄出世周真人的聲音。
細聽下去,那道聲音說的正是一段與他剛剛私心想過的完全相同的話語。
“這是天魔……”世周真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念頭都能被人錄下來,顫聲指責江寄夜:“你用天魔法術造出了這段錄音?我與你並無仇怨……”
江寄夜搖了搖頭,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後一句說的對。我與你無冤無仇,我偽造錄音乾什麼?
“真人不覺得從剛才起,你就特彆容易多思嗎?”
從容昔正式露麵開始?
世周真人心裡“咯噔”一聲,驚問道:“是天魔……”
江寄夜含笑看向那道還在玉像表麵起伏波動,好像很難出來的白影,主動配合著拉住他的手,將他牽到外麵。
“你們看,這是玄音宗的責任,我擔起來了。”
和玉像一模一樣的天魔站在世周真人麵前,溫文爾雅地說:“早聽說真人一直關心於我,今日終於得見,不勝欣喜。”
世周真人當然欣喜不起來。
他的徒弟們也如同剛剛從夢中醒來,驚恐地叫著師父,看著眼前的天魔和托著天魔的手,與他親密地站在一起的新掌門。
他們之前還恨鐵不成鋼地怪江寄夜被天魔迷惑。然而當他們自己直麵從玉像中走出來的容昔時,所有人都喪失了思考和反抗的能力,被恐懼和悔恨的洪流壓倒。
世周真人不受控製地說出了本該放在心裡的疑問:“這天魔對新掌門怎麼倒是言聽計從似的……
“但江氏得他支持,以後玄音宗中哪還有我和這些弟子立足之地。”
“老掌門多心了。我從繼位那天起就是玄音宗唯一、真正的主人,對無論什麼身份的門人弟子都是一視同仁,一樣對待。”
江寄夜把複製版金印扔回老掌門手中,笑著說:“因為我繼任時,門派中沒有前麵曆任掌門的信息,所以我是作為玄音宗唯一的主人合法得到那座宗門的。”
如今他最後的權力和所有物都已收回到手裡,這場雙掌門會談便該結束了。接下來他作為掌門,也要平等地把所有搶了博物館的不肖門人送去受審服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