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一大早上叫堂屋裡幾個男娃給盯懵了。
“傻丫,把你的彈弓借咱們玩玩兒?”八歲的貓蛋兒眨巴眨巴兩隻大眼睛。
原來昨晚幾個男娃見識到了她那彈弓的威力,比他們白天玩的橡皮筋兒可強多了,心裡就特彆羨慕,想要借來看看、玩玩兒。
唐寧來了幾天,跟他們關係也還是一般,她不可以培養,對方也不大愛搭理她,似乎是跟王豆豆有關。
她一撇嘴:“我不叫傻丫。”
幾個娃也呆裡呆氣的,對唐寧的認知還停留在“傻丫”上麵,隻管撓著腦袋:“那你叫啥?”
唐寧嘴角再一撇:“我是你們,的妹妹呀!”
她人小小的,說起話來倒頗有些大人的口氣,倒有些人小鬼大的可愛。
唐大嫂在一邊兒掃著桌麵子,聽到了這話,嗬嗬笑起來,一把擰住貓蛋的耳朵:“聽見了沒,這是你們小妹妹。”
貓蛋兒還莽子狗似的刨著腦袋:“那叫啥?”
“你這娃,這腦袋比你哥咋差遠了,就叫妹妹啊,你又沒有其它的妹妹。”唐大嫂一指頭戳在了貓蛋兒的額頭,似乎是嫌棄他腦子不拐彎兒。
一邊的天明沒搭腔,倒是天寶那個王豆豆的忠實粉絲叫喚起來:“鳳丫和豆豆呢,他們不是三叔的娃嗎?”
唐大嫂抿了一下厚厚的唇:“住在家裡的不就隻有這一個嗎?”
幾個娃聽了,也不敢反駁,隻是“喔”一聲應下,唐寧倒聽出了點兒彆的意思,不過她也沒吭聲,她可是個利己主義,雖然不會去乾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但也沒那麼聖母,啥事兒都要插一腳。
貓蛋兒經過大人一番教育,又禁不住唐寧那個“彈弓”的誘惑,當場就乾脆利落地改了口:“妹妹,妹妹,你把彈弓給我玩玩兒行不?”
貓蛋兒一叫起來,天明也跟著叫起來,天寶則是不情不願地從嘴巴裡咕噥一句“妹妹”。
唐寧也不在乎天寶,隻是笑眯眯地把彈弓摸給了貓蛋兒。
幾個娃拿著彈弓就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撿著石子兒,朝坡下的杏樹打,模仿著想象裡唐老四打老鼠的神氣模樣。
剛打了兩顆,帶著唐鳳丫趕來摘杏子的王桂花就跳了起來:“兔崽子,你打我家杏子乾啥?!”
她罵罵咧咧衝過來,抬腳想要脫下鞋子,拿鞋底兒抽幾個娃,不妨自己現在大著肚子,根本彎不下腰,幾個娃趁機就溜到屋裡去了。
王桂花看著自己滿樹的黃杏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給她打掉了,反正她覺得人家是給她偷了,頓時心肝兒疼得不行,堵在門口叫喚:“快來看啊,兔崽子偷東西了,我那杏兒啊,長一年才這麼點兒呢!”
她拉著嗓子罵,就是想讓左鄰右舍都聽見。
李春蘭從廚房鑽出來就把唐大嫂剛放下的笤帚提了起來,一把撥開楞杵在院子裡的唐大嫂,三兩步就跳到了門口。
她也是個高嗓子的妙人兒:“誒,你罵誰呢,要不是我男人昨晚上幫著把樹上的田鼠打下來,你那杏兒早叫田鼠給偷光了。”
王桂花壓根兒不信這個話,要真是有田鼠,早該讓她那寶貝疙瘩旺得每晚排隊地撞死在她門檻子上,她隻管撿來吃。
她一聳肩膀,冷笑一聲:“啥田鼠,你放屁!”
這會兒天寶在門口伸過腦袋,擦了一把鼻涕:“是真的,三嬸嬸,一大鍋呢。”
王桂花一挑眉,還沒想過明白,就聽見那廚房裡傳出哧啦哧啦的油炸聲,一股酥香肉氣兒飄了出來,抓人心肝兒。
唐鳳丫也指著圖強皮子上掛著的一串灰皮子:“娘,十二張呢!”
那灰皮子上有些淺淺的細毛,一張張拉扯開來也得比一個巴掌大,四麵好像還有小爪兒縮著。
王桂花看都看暈了,整整十二張皮子,十二隻田鼠,咋就沒落到她手裡呢?甭說田鼠肉香,還有那鼠皮子,風乾了,塞上艾葉去味兒,等到了冬天,還能做皮手套、皮護膝呢!
她轉頭看著自己家的杏子樹,嘴巴顫了又顫,正要說話,李春蘭就先她一步揭破:“咋了,你家樹上的田鼠,還是你家的了?”
王桂花反倒沒了話說,叫她氣得眼睛瞪得麻將桌上的二筒似的。
李春蘭長了臉,歪著嘴笑,把那笤帚朝門外一掃:“走開些啊,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院子裡唐大嫂也支著脖子脖子笑,笑完一搖一擺地上來:“誰稀罕你家的杏兒,你自己摘去吧!”
王桂花也不敢動手,扭頭就走,唐鳳丫在後麵追,追上了還天真地問:“娘,不摘杏兒了?”
王桂花心裡的氣兒沒地兒發,奪過那竹籃子一把就扔到了坡下:“摘個屁!”
唐鳳丫嚇得愣在原地,等王桂花都走了好幾步,又追上,結果又是王桂花一頓罵:“你個死丫頭,不曉得撿回來啊!”
唐鳳丫又委委屈屈地跑回來撿籃子。
屋裡幾個娃趴在門邊兒看熱鬨,看到李春蘭大獲全勝,都跳了起來......
王桂花可沒那麼舒服了,她就是想不通,自己家裡供著個金疙瘩,憑啥隻能吃杏兒,人家就能吃田鼠?!
王豆豆看他們回來,上來笑嘻嘻打招呼,叫唐鳳丫一把推開,推到了牆邊兒撞著,王桂花也沒看到她。
唐鳳丫好不容易抓到了這機會,帶著王豆豆就罵起來:“你是個啥福星,樹上結幾顆酸杏兒就叫福星,那一數的杏子可給老唐家招了十二隻田鼠呢,你曉得十二隻沒,能做一大盆子了!”
王豆豆向來是王桂花寵著的,恨不得放在神龕子上的,哪裡受過這種委屈,立時那粉嘟嘟的小嘴兒就癟起來了。
王桂花進了屋裡去喝水,正在氣頭上,也沒去安慰王豆豆。
王豆豆就這麼在院子裡看著,難過極了,心裡萌生了一種情緒,那情緒漲在胸口,她恨那顆樹,也恨那滿樹的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