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叫唐老四把野豬給她裝進了一個帶蓋的小推車裡麵,那小推車是她叫唐老四抽空給她做的,就是幾個木輪子,上麵擱了一個籮兜,可以裝些小東西,搬運起來不費力。
唐老四看了看圈裡拉稀的豬,還是有些擔心唐寧,就摸著唐寧的頭勸道:“你等爹回來,爹和你一塊兒去。”
唐寧搖了搖頭,她還不知道唐老四啥時候能忙完,而這個瘟豬的事件越早解決越好。
她給唐老四吃定心丸,她說:“我去找霍雲霄哥哥,他去我就去,他不去我就不去。”
唐老四聽她去找霍雲霄,也放心了一些,畢竟他們家通過和霍雲霄的相處,還是很信任霍雲霄這個小夥子的。
李春蘭捏住唐寧的鼻子了:“他要是不去,你不要纏著他一塊兒去,你就回來找娘,好不好?”
唐老四和李春蘭還是蠻重視這個“素質教育”的,一般不會讓唐寧做那些沒皮沒臉的事兒。
唐寧重重點了點頭,就給籮兜蓋上了筐子,推著野豬出門去找霍雲霄了。
他們家到霍雲霄家裡隔了兩個小隊,路上得走二十來分鐘,還要途經打穀場。
這會兒王桂花正在打穀場嗑瓜子,旁邊坐的是唐老二媳婦和劉寡婦,唐老二媳婦和劉寡婦都紅著眼睛,嚷嚷著:“把我們的豬還給我們!”
原來她倆的豬昨晚上就病入膏肓了,今早上叫那個白大褂獸醫檢查到了,就給叫人拖了出來,丟進了大隊的豬舍裡邊兒,也不給喂吃的了,準備等到豬一死,就趕緊燒埋了。
唐寧推著小車車從那兒過,王桂花就給他倆兩肘子,指了指小小的唐寧,笑盈盈地說:“快看看,那不是唐老四家的福星麼?”
唐寧早看見了王桂花他們,也曉得他們湊在一起沒好事兒,一直也沒看他們,隻管悶著腦袋走。
唐老二媳婦和劉寡婦急慘了,這時候滿腔的氣兒沒地撒,就在背後指著唐寧罵:“小妖精,咱本來好好的沒事兒,就是她事兒多,要個分豬計劃,他們家倒是好了,分好地,加工分,咱們幾家豬都死了,還要賠工分。”
唐寧推著車車,腳下頓了一頓,轉過臉看她三人。
大隊有的人心裡不平衡,她都知道,畢竟現狀確實是他們家的情況好一點兒,但是大部分人也不會這麼尖酸刻薄地指責她,因為大家糊塗不到這個地步來。
這三人實在屬於異數,王桂花和唐二嫂都算跟他家鬨崩了,劉寡婦則是才搬過來半年,唐寧好不容易做一個“分豬計劃”,還把她這個寡婦給禍害了。
劉寡婦看她看過來,朝她呸了一口,罵道:“全村上下,就你抖機靈,你害了一村的人!”
唐寧真的是對他仨十分無語了,皺緊了眉頭:“你們自己樂意分豬的,我又沒非要你們分豬,要是豬養好了,豬肉你們不分給我一斤,也不說我是救了你們的恩人,豬死了,就賴我頭上了?”
這會兒大家要麼去上工,要麼在家照顧瘟豬,沒什麼人出來看熱鬨,大路上也沒有人。
幾個婆娘一聽這個話,心裡發虛,也一陣火起,尤其是唐二嫂,衝過來就罵:“那你家憑啥日子都過得好好的?還說不是你吸乾我們了?”
王桂花就在後麵慫恿著:“是了,是了,又抓野豬呢!”
唐寧眼看唐二嫂衝過來,心裡也有些害怕,趕緊推著車想跑,不想唐二嫂跑得快,兩下就捉住了她,伸手就要給她一個耳刮子。
唐寧看著耳刮子來了,都閉上了眼睛了,心說:完了完了,老娘出門的時候該帶把刀的。
隻聽見“啪”一聲,唐二嫂一聲叫,耳刮子沒落下來,唐寧睜開眼睛看,唐二嫂退開了好幾步,而霍雲霄正在自己身後。
唐二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可沒想到,這娃一抓她的手,能把她丟開這麼遠。
她咽了咽口水,去看後麵的王桂花和劉寡婦,霍雲霄也順著目光看過去,王桂花一對上這邊兒的眼光,就想起了前一段日子霍雲霄威脅她的那個場麵,趕緊拖著劉寡婦就跑。
唐二嫂也曉得霍雲霄熊,想跳起來罵,又沒那個膽子,隻能爬起來叫喚著:“霍雲霄,你有膽子,打村裡人了啊,看我不到大隊長那兒去!”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就溜了。
等到唐二嫂走了,唐寧也仰頭看著霍雲霄笑:“霍哥哥,你咋來了,我還說來找你呢。”
霍雲霄低頭看她,小姑娘笑得像朵花兒似的,順手捏了捏她圓乎乎的臉兒:“先前遇見你爹了,你爹說你要上山,讓我照顧照顧你。”
原來唐老四還是不放心唐寧,專程抽著空給霍雲霄打了招呼啊。
其實霍雲霄也對唐寧說的這個醫治瘟豬的辦法很感興趣,所以這些日子都關注著這件事兒,唐老四一來,他就答應了下來。
唐寧鼓了鼓腮幫子,點了點頭。
霍雲霄揭開籮兜蓋子看了看,看見野豬崽子趴在籮兜裡,還拉了一籮兜,真是瘟得不輕。
他又給蓋上了籮兜,摸了摸唐寧頭上倆小揪揪,伸手幫忙推著小車車:“走咯~”
唐寧就追在他屁股後麵,時不時扯一下他的衣角,花樣拍起來了馬屁:“霍哥哥,你真好,你要是能天天陪我上山就好了,對了,你剛剛凶人的時候可帥了。”
霍雲霄被她誇得嗬嗬笑,覺得這小丫頭真是太靈性了,嘴裡卻道:“彆怕馬屁,我隻有兩天假。”
唐寧的計劃失敗,隻好努了努嘴,輕輕“喔~”了一聲。
繼而,又聽霍雲霄說:“明天也可以陪你一起上山!”
嗯?!唐寧一揉鼻子,咯咯笑了起來,從後背看霍雲霄,突然覺得霍雲霄就是帥,人帥心善的,簡直棒極了!
兩人到了山上,霍雲霄就把野豬提出來,唐寧給野豬拴了繩子,兩人牽著,在山上遛豬,豬走哪裡,兩人就走哪裡。
一路上偶爾也會看見些野鳥、野兔子,不過霍雲霄都沒放槍。
因為唐寧說了:“不要再嚇到這頭小野豬了,咱們看看它去哪兒。”
這頭野豬在山裡到處亂躥,到處嗅嗅,整了半天,一直到了天快黑了,兩人走得腿都快斷了。
唐寧有些沮喪,看著這茫茫大山,喃喃道:“我以為至少有一點兒用的,起碼野物在逃生方麵是遠遠勝過人的。”
霍雲霄低頭看著小姑娘,小女孩兒眼瞼微合,神情凝重,在神態上已經超越了所有的小娃娃,他皺了一下眉,想起自己賀清明和父親的話,心下也越來越疑惑,明明一個小屁孩兒,怎麼會給人一種成年人的錯覺.....
唐寧似乎察覺到有目光在她臉上掃動,一提眼睛,跟霍雲霄對個正著。
霍雲霄:.......
唐寧:.......
霍雲霄突然有一種被抓包的尷尬感,也伸手摸了摸鼻子,看著滿山樹木,轉移著話題:“小丫頭,明天再來吧。”
唐寧看了眼黑茫茫的天,也隻能氣餒地點了點頭,跟霍雲霄兩個人把豬抬進了筐子裡,推著豬下山去了。
要說巧不巧,就著爛緣分了。
王桂花正在山下豬草地給自家的雞鴨割豬草,因著現下豬都害瘟了,大家都沒來割豬草了,她就到人家地裡可勁兒割,這會兒正在割唐寧家地裡的豬草呢。
她一邊兒割,一邊兒得意洋洋地罵:“小賤皮子,連地裡的豬草都是你家的好,可你害死了大家的豬,我看你咋脫身!”
唐寧站在坡上遠遠看著王桂花,腳沒動了,她甚至在腦子裡幻想:家裡有沒有農藥,給豬草打上,把那幾隻雞也毒死算了。
霍雲霄看她盯著王桂花看,猛然想起白天的事兒,他又勾了勾嘴角:“你轉過臉去,我送你個禮,咋樣?”
唐寧一臉不信,叨叨著:“豬草都給人割了,還有啥禮!”
話這樣說著,霍雲霄還是把她撥轉了臉去。
唐寧隻聽見,“啪啪啪”幾聲槍響,王桂花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
唐寧心頭一緊,心說,霍雲霄不會魯莽到用槍打死王桂花吧!
她趕緊轉過臉,就看見王桂花在豬草地裡跳腳,霍雲霄瞄著槍,一槍一槍朝王桂花腳下打。
王桂花嚇得懵了,撲騰一下就給他倆跪下了,一個勁兒磕頭:“彆打了,彆打了,彆打了,我不割你家豬草了,不割了!”
霍雲霄這才收了搶,捉住唐寧頭上的小揪揪:“咱們走!”
唐寧一臉懵逼,這都是些啥騷操作啊!
她跟著霍雲霄走,扭頭看王桂花,隻看見王桂花跌坐在豬草地裡,殺豬似的嚎,估計真的是給嚇傻了,被人朝腳下打了那麼多槍,她耗子似的亂跳了半天,精疲力竭不說,自己還嚇得回不過神來。
唐寧看著豬草地裡那個嚇得滿臉是淚的王桂花,莫名覺得霍雲霄這操作雖然騷,但是莫名有點爽是怎麼回事兒?
等王桂花反應過來,全身都發著軟,好不容易站起來,隻覺得兩根腿子**的,原來自己也像自己閨女似的,給嚇尿了。
可慘的是,她沒有帶褲子,這一路回去,就遮遮掩掩的,好死不死碰上李秋桂。
李秋桂一來就擋住了她:“誒,你又偷哪家豬草了?”
說完,李秋桂就看見王桂花臉又紅又腫,然後鼻子抽抽,還聞到了一股尿騷味,她皺起眉頭:“王桂花,你咋了,咋哭出一股尿味啊!”
李小芬就伸手一拉王桂花:“娘,不是哭尿了,你看她褲子,是流尿了。”
李秋桂低頭一看,可不是嘛,那薄薄的藍褲子真貼在王桂花大腿上。
李秋桂瞪大了眼睛,哈哈大笑起來,朝後麵揮著手:“快來看,快來看,桂花她尿褲子了,桂花她尿褲子了!”
後麵幾個婦女本來還在慢吞吞爬坡,一聽到這笑話,趕緊迎上來看。
王桂花老臉特彆紅,咬牙切齒道:“是水倒身上了,不是尿,不是尿!”
氣味可騙不了人,她越說,其他人的越笑,王桂花老臉上過不去,一撥開眾人就朝下衝,露出屁股上的褲子就已經粘在屁股上了。
大夥兒笑得更開懷了。
轉眼王桂花就得了個稱號:“祖傳尿褲子!”
閨女前兩天才尿了褲子,大人也尿褲子,這可不是祖傳尿褲子麼?
王桂花悶在家裡,看著房梁,淚就一把一把流,差點兒想弄根繩子把自己吊死算了,到末了,更加恨唐寧了,咬牙切齒地罵:“死丫頭,死丫頭。”
她可不敢再當著麵兒說什麼唐寧的不是了,隻是在家一個勁兒地抱怨著,而孟驍就坐在她身邊,捏緊了拳頭,咬牙道:“乾媽,你彆哭了......”
經過幾年的相處,王桂花總是時不時投喂孟驍,孟驍對於王桂花是感恩戴德,對王桂花的稱呼,已經從“嬸嬸”跨越到了“乾媽”。
他看著王桂花,越來越心痛,大家都嫌棄他,嫌棄他娘不乾淨,都在背地裡看不起他,隻有乾媽肯給他吃的,本來他以為唐寧也是個好人,可是唐寧居然害他乾媽,那唐寧也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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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兒唐寧和霍雲霄剛到家,就看見唐老四一臉疲倦地從外麵回來,跟李春蘭說:“大哥他們家的豬也給捉到豬舍去了,估計過兩天就輪到咱了。”
李春蘭張嘴驚訝:“可不是還有五六天麼,咋這麼快都捉過去了?”
唐老四也冷哼一聲:“能咋的,想快點兒把柄豬都餓死,早點兒燒了早點兒完事兒唄。”
兩口子又看唐寧和霍雲霄,再看看籮兜裡的野豬,這野豬似乎也沒什麼起色,一家子未免泄氣。
唐老四更是拍了拍唐寧的手臂:“沒事的,不怪你,大家都不會怪你的。”
唐寧隻能默默點了點頭。
這天晚上,唐寧真是一晚上都沒睡好,整天上腦子裡都想的是豬,第二天早上一早就起來去找霍雲霄。
結果霍雲霄氣得比她還早,一早上來找她了,估摸著也是怕她再遇見王桂花那群人,他一直跟著還能護一下她。
兩個人剛走出巷子,就看一群穿著背心兒的漢子推著兩頭豬,車上的豬趴在,還拿繩子給捆著的,豬就隻能張著嘴巴微弱地“哼哼”著。
“彆抓了,他們還沒病死呢!”
唐寧伸過臉看過去,乾巴巴的趙大福真拉著那個白大褂說話,滿臉的懇求。
那個白大褂一臉不耐煩,推開趙大福,差點兒把這個乾瘦的老頭子推一個後倒,他拍了拍袖子道:“我最煩你們這些人,這豬有瘟病,你攔著不讓收是啥意思?”
趙大福難過啊,他跺著腳:“我老漢啥都沒有,就這麼幾頭豬,你弄走了豬,我還要賠工分呢!”
豬沒了,再丟掉一百多個工分,他一個孤老頭子咋受得了?
唐寧看籮兜,也歎了一口氣,這就是命啊.....
想到這兒,她跟霍雲霄趕緊朝山上趕,把豬送上山溜達,這一溜達又是一個整天兒,唐寧半路上溜達不動了,隻能咬牙跟著走。
霍雲霄看不過去,就把她背在身上,結果她在人家背上睡著了,睡著了,還念念叨叨的說:“豬,豬。”
霍雲霄一邊背著她,一邊牽著豬,也覺得自己好笑地很,之前他覺得自己像她哥哥,現在他覺得自己像她爹,真是沒完沒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寧才睡醒,揉了揉眼睛,看見豬被綁在一棵樹下,那豬正在樹樁子上啃著樹皮,啃得可香了。
唐寧皺了皺鼻子,從霍雲霄背上跳下來:“霍哥哥,野豬在乾啥呢?”
霍雲霄看她還一臉紅潤,實在是可愛得很,又在她臉上捏了一把:“跑餓了,啃樹皮吧!”
豬吃草、吃蟲,都是常態,可咋會啃樹皮?
唐寧抬頭看向霍雲霄,隻看霍雲霄翹著唇角,真正是合上了“唇紅齒白”這個詞兒,陽光交疊,斑斑駁駁的光點兒落在他的眉角上,唐寧有些眩暈,一搖頭,嘖嘖感慨道:“你真的可以出道了,現在走走小鮮肉路線,等年紀大點兒就是實力派霸道總裁啊!”
霍雲霄挑了挑眉:“你說什麼?”
唐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沒啥,我說豬呢!”
霍雲霄叫她說得哭笑不得,合著他背了她一下午,他還成了豬了?
唐寧也一下清醒了,跳起來:“是了,是豬,是豬,它找到了藥是不是!”
霍雲霄隻是鼻腔裡“嗯哼”一聲,唐寧就樂得在原地轉圈圈,轉著轉著又跑去看野豬,觀察野豬還拉稀不拉稀,順道看了看那棵樹。
樹葉有些像枇杷樹葉,不過比枇杷樹葉薄,也沒有絨毛,樹上也不結果,樹皮子倒是麻麻賴賴的,而那頭豬正在啃著樹皮子,把下麵一圈兒都快啃完了。
原來她早聽過,雞能治骨斷,熊能治關節痛,蛙能治肚皮破,那麼豬是不是也能治自己的病呢?
所以抓到小野豬的那時候,她就萌生了一個念頭,也打了一個賭,賭這個最熟悉大山的野豬能夠找到醫治瘟病的藥。
兩個人就這樣等著,看著那豬啃完了樹皮,又找到一塊地兒啃拱,結果拱起來一草皮子的蘑菇,竟然是草灰菇。
唐寧順手還撿了一兜子草灰菇回去。
等到豬吃飽了,有勁兒奔了,唐寧又和霍雲霄把豬裝進了筐子裡,推下了山,臨走時候,唐寧還割了一圈樹皮子回去。
兩人剛下山,就看見一個小男娃和一個女娃在地裡割豬草,那男娃正是孟驍,女娃是唐鳳丫。
唐寧有些感慨,孟驍自己的課不去上,卻幫王桂花家割豬草,真是白白浪費青春呐。
誠然,她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孟驍家困難得一片遮頭瓦都快沒了,哪兒像她家裡啥都富足呢~
霍雲霄也看了眼自己的槍杆子,最終還是收了掛在自己的肩膀上,隻是眉頭皺皺,低頭跟唐寧說:“你明天來不?”
唐寧點了點頭:“來,跟我爹一塊兒。”
霍雲霄也點了點頭,帶著她下山,末了,又扭頭看了一眼孟驍和唐鳳丫,嘴巴動了動,沒說話。
他曉得唐寧野,不過對方兩個娃娃,都比唐寧大,就算她野,估計也對付不了,而且他也曉得唐寧看起來凶,實際上是不會下死手的人,這樣的人真遇上了那種不要命的,隻怕是要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