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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撇嘴:“我不叫傻丫。”
幾個娃也呆裡呆氣的,對唐寧的認知還停留在“傻丫”上麵,隻管撓著腦袋:“那你叫啥?”
唐寧嘴角再一撇:“我是你們,的妹妹呀!”
她人小小的,說起話來倒頗有些大人的口氣,倒有些人小鬼大的可愛。
唐大嫂在一邊兒掃著桌麵子,聽到了這話,嗬嗬笑起來,一把擰住貓蛋的耳朵:“聽見了沒,這是你們小妹妹。”
貓蛋兒還莽子狗似的刨著腦袋:“那叫啥?”
“你這娃,這腦袋比你哥咋差遠了,就叫妹妹啊,你又沒有其它的妹妹。”唐大嫂一指頭戳在了貓蛋兒的額頭,似乎是嫌棄他腦子不拐彎兒。
一邊的天明沒搭腔,倒是天寶那個王豆豆的忠實粉絲叫喚起來:“鳳丫和豆豆呢,他們不是三叔的娃嗎?”
唐大嫂抿了一下厚厚的唇:“住在家裡的不就隻有這一個嗎?”
幾個娃聽了,也不敢反駁,隻是“喔”一聲應下,唐寧倒聽出了點兒彆的意思,不過她也沒吭聲,她可是個利己主義,雖然不會去乾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但也沒那麼聖母,啥事兒都要插一腳。
貓蛋兒經過大人一番教育,又禁不住唐寧那個“彈弓”的誘惑,當場就乾脆利落地改了口:“妹妹,妹妹,你把彈弓給我玩玩兒行不?”
貓蛋兒一叫起來,天明也跟著叫起來,天寶則是不情不願地從嘴巴裡咕噥一句“妹妹”。
唐寧也不在乎天寶,隻是笑眯眯地把彈弓摸給了貓蛋兒。
幾個娃拿著彈弓就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撿著石子兒,朝坡下的杏樹打,模仿著想象裡唐老四打老鼠的神氣模樣。
剛打了兩顆,帶著唐鳳丫趕來摘杏子的王桂花就跳了起來:“兔崽子,你打我家杏子乾啥?!”
她罵罵咧咧衝過來,抬腳想要脫下鞋子,拿鞋底兒抽幾個娃,不妨自己現在大著肚子,根本彎不下腰,幾個娃趁機就溜到屋裡去了。
王桂花看著自己滿樹的黃杏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給她打掉了,反正她覺得人家是給她偷了,頓時心肝兒疼得不行,堵在門口叫喚:“快來看啊,兔崽子偷東西了,我那杏兒啊,長一年才這麼點兒呢!”
她拉著嗓子罵,就是想讓左鄰右舍都聽見。
李春蘭從廚房鑽出來就把唐大嫂剛放下的笤帚提了起來,一把撥開楞杵在院子裡的唐大嫂,三兩步就跳到了門口。
她也是個高嗓子的妙人兒:“誒,你罵誰呢,要不是我男人昨晚上幫著把樹上的田鼠打下來,你那杏兒早叫田鼠給偷光了。”
王桂花壓根兒不信這個話,要真是有田鼠,早該讓她那寶貝疙瘩旺得每晚排隊地撞死在她門檻子上,她隻管撿來吃。
她一聳肩膀,冷笑一聲:“啥田鼠,你放屁!”
這會兒天寶在門口伸過腦袋,擦了一把鼻涕:“是真的,三嬸嬸,一大鍋呢。”
王桂花一挑眉,還沒想過明白,就聽見那廚房裡傳出哧啦哧啦的油炸聲,一股酥香肉氣兒飄了出來,抓人心肝兒。
唐鳳丫也指著圖強皮子上掛著的一串灰皮子:“娘,十二張呢!”
那灰皮子上有些淺淺的細毛,一張張拉扯開來也得比一個巴掌大,四麵好像還有小爪兒縮著。
王桂花看都看暈了,整整十二張皮子,十二隻田鼠,咋就沒落到她手裡呢?甭說田鼠肉香,還有那鼠皮子,風乾了,塞上艾葉去味兒,等到了冬天,還能做皮手套、皮護膝呢!
她轉頭看著自己家的杏子樹,嘴巴顫了又顫,正要說話,李春蘭就先她一步揭破:“咋了,你家樹上的田鼠,還是你家的了?”
王桂花反倒沒了話說,叫她氣得眼睛瞪得麻將桌上的二筒似的。
李春蘭長了臉,歪著嘴笑,把那笤帚朝門外一掃:“走開些啊,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院子裡唐大嫂也支著脖子脖子笑,笑完一搖一擺地上來:“誰稀罕你家的杏兒,你自己摘去吧!”
王桂花也不敢動手,扭頭就走,唐鳳丫在後麵追,追上了還天真地問:“娘,不摘杏兒了?”
王桂花心裡的氣兒沒地兒發,奪過那竹籃子一把就扔到了坡下:“摘個屁!”
唐鳳丫嚇得愣在原地,等王桂花都走了好幾步,又追上,結果又是王桂花一頓罵:“你個死丫頭,不曉得撿回來啊!”
唐鳳丫又委委屈屈地跑回來撿籃子。
屋裡幾個娃趴在門邊兒看熱鬨,看到李春蘭大獲全勝,都跳了起來......
王桂花可沒那麼舒服了,她就是想不通,自己家裡供著個金疙瘩,憑啥隻能吃杏兒,人家就能吃田鼠?!
王豆豆看他們回來,上來笑嘻嘻打招呼,叫唐鳳丫一把推開,推到了牆邊兒撞著,王桂花也沒看到她。
唐鳳丫好不容易抓到了這機會,帶著王豆豆就罵起來:“你是個啥福星,樹上結幾顆酸杏兒就叫福星,那一數的杏子可給老唐家招了十二隻田鼠呢,你曉得十二隻沒,能做一大盆子了!”
王豆豆向來是王桂花寵著的,恨不得放在神龕子上的,哪裡受過這種委屈,立時那粉嘟嘟的小嘴兒就癟起來了。
王桂花進了屋裡去喝水,正在氣頭上,也沒去安慰王豆豆。
王豆豆就這麼在院子裡看著,難過極了,心裡萌生了一種情緒,那情緒漲在胸口,她恨那顆樹,也恨那滿樹的杏子.......
這頭劉碧芬聽說王桂花沒摘杏子就回去了,就趕緊地去人家樹下敲杏子,摘了半框子回來,唐大嫂看了一眼,就被劉碧芬送了一句:“想吃自己摘去啊,我可沒摘那麼多。”說著,拿到了自己屋裡去,
當晚上,唐鳳丫和唐老四莫名其妙上吐下瀉的,唐家二房也上吐下瀉的,躺在床上都虛脫了。
老唐家弄了一盆子爆炒田鼠,端到跛腳八仙桌上,香氣兒勾得人恨不得把舌頭吞掉,唐老太給每個人碗裡的肉都分夠了數的,唯獨唐家二房沒留,他們喝口水都關不住一口飯的時間,不是吐出來就得拉出去。
唐老二和劉碧芬不信邪,要爬起來吃,才支起胳膊,肚子就咕嚕咕嚕叫,隻好跳下床,抽出床下沒用的馬桶蹲了下去。
卻說唐寧那晚上吃了田鼠之後,她就著迷了,她不是著迷田鼠,她是著迷肉,端著那把大彈弓對著太陽看了老久,她認為可以帶著這彈弓去創造更大的價值去!
夏天一場雨,山裡的腐草受了濕,也冒出了朵朵蘑菇,枯樹乾子上冒出黑油油的木耳,蘑菇可以炒來吃,木耳用水一焯,就可以涼拌著吃。
隊裡的娃提著籃子、背著背簍,結成群地朝山上跑去......
唐寧跟著老唐家幾個男娃一起出門,手臂上隻掛了個小竹筐,裡麵倒是裝了把彈弓。
幾個娃圍著她跑,要拿著她那把彈弓路上打著玩兒,唐寧怕他們一下瘋跑,又把自己給丟了,便緊緊拽著那彈弓不給,幾個娃就開始“好妹妹、好妹妹”地叫她,唐寧這些日子倒也習慣了和他們這麼親熱。
他們這一路熱熱鬨鬨走著,剛到村口就又遇上了幾波人,有李秋桂的幾個娃,幾個人組成了一團,後來還遇上了王豆豆和唐鳳丫。
王豆豆和唐鳳丫則是跟著李友善的兒子李小龍在一塊兒,唐寧也不曉得他們咋在一塊兒了,反正小娃娃嘛,今天鼻子揍腫,明天一起撒尿,沒有隔夜仇的。
王豆豆一如既往的白淨,臉也像兩團小壽桃,飽滿又帶著粉紅,和唐鳳丫站在一起,顯得唐鳳丫莫名像地裡的黑泥鰍。
其實倒不是唐鳳丫真那麼難看,主要是她那個娘不稀得打理她,又成天使喚她乾著乾那,她就累得又小又瘦的,曬得還老黑。
兩撥人這麼一見麵,唐天寶就笑嘻嘻衝上去喊:“豆豆妹妹,你跟咱們一塊兒走吧,我妹妹有彈弓呢,連田鼠都能打!”
唐寧明顯感覺到身邊兩個大的也傻嗬嗬的笑了,李秋桂的兩個娃也黏了上去,不過唐寧倒沒有神色變化,如果王豆豆跟他們一起,她倒是不介意。
王豆豆看著唐寧,心底卻有些酸澀:傻丫果然不傻了,連幾個哥哥也喜歡傻丫了。
她扯出笑容,儘量歡快地喊“哥哥”,然後看到唐寧的時候,再也忍不住難受了,低頭喊了一聲:“傻丫,你也來了。”
唐寧真是沒了法子,扶了扶額頭:“不是,傻丫!”
真是,要她強調幾遍啊,這丫頭是金魚腦子嗎,金魚不也還有三個月記憶的嘛!
王豆豆似乎叫她嚇到了,有些驚慌地縮了一下肩膀:“我...我...”
唐寧有些煩,她雖然也喜歡一些軟軟香香的小女娃,但是王豆豆這神情,不是擺明了她欺負人嘛。
她也不說話了,一邊兒找到石頭給蹲著。
其實她真是誤會王豆豆了,王豆豆是真怕她,怕她萬一知道那件事兒的真相,惹毛了她,就給吐露出來可咋辦?
那邊幾個娃說著話,唐寧就蹲在一邊兒看熱鬨,大抵是老唐家的幾個娃想叫王豆豆一起,唐鳳丫不許王豆豆一起,王豆豆那眼珠子也轉到唐寧身上說:“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我去田裡,漲水了,田裡的秧雞多。”
唐寧豎著耳朵聽了,覺得自己脾氣真好,生生忍住了上去揍人的衝動。
那幾個娃說起來,真是沒完沒了的,唐寧在一邊兒蹲得腿都麻了。
她仰著脖子喊:“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幾個娃這才分開,一撥人還跟著王豆豆去了,背地裡叨咕王豆豆運氣好,每次跟著她都能撿到東西。
唐寧嗤笑一聲,可不信這個邪,剛走幾步,就聽到王豆豆的聲音:“看,這裡有個瓜!”
唐寧和幾個娃回頭一看,王豆豆就在她剛剛蹲著的石頭後麵抱出了一個甜瓜。
唐寧臉頰抽了兩抽,這是什麼運氣,她剛剛蹲那麼久都沒看見啊。
唐天寶則在一邊兒鬨騰:“看看,豆豆就是好運,就說了咱們要跟她去,就是傻丫.....”
“天寶,不準你亂說話,她是我們的妹妹!”貓蛋兒回頭就瞪了一眼唐天寶,端出大哥的“威嚴”訓斥著唐天寶。
唐天寶便不敢再吭聲。
唐寧倒是看了眼貓蛋兒,真是特彆順心,再看了眼手裡的彈弓,一下就取出來給了貓蛋兒:“喏,貓蛋兒哥哥好。”
天明和天寶在一邊兒就隻能眼饞著。
貓蛋兒結果彈弓,撿起石頭就開始在一路亂打,到了山裡就打得山鳥到處飛,就是沒打到一隻,好不容易瞅見一隻雪白的大鳥立在樹枝上,一石子兒過去打掉,興衝衝衝過去,看到是隻白鴿。
唐寧看著鴿子腳上的環兒,一臉菜色:“這是人家養的!”
老唐家的娃一跳:“那咋辦?”
“咋辦,跑啊!”唐寧一聲令下,把那鴿子又朝樹杈子上一掛,抬腿就跑。
“傻丫?”聲音沙啞低沉,中氣十足。
唐寧和老唐家的娃扭頭一看,高高瘦瘦的少年立在坡上麵,擰著眉頭盯著唐寧,皮笑肉不笑:“你不是傻子嗎?”
霍雲霄眼角再瞥見自己那信鴿掛著樹上倒死不活地咕咕叫,眼角猛地一抽.....
生活嘛,關鍵時刻,該認慫還是得認慫。
她打定主意和王桂花他們家一刀兩斷,但是這事兒她做不了主,要找還得找大隊長李友善這個重量級人物來解決。
李友善三十來歲,家住村頭兒,祖上是貧農,成分特彆好,本人又讀過書,挺能識文斷字兒的,辦事情又是個熱心腸,因為被大夥兒推舉為大隊長,要緊的當年原主被收養的事情,就是李友善給辦理的,也算是個仲裁者,在她的這個事兒上最有話語權和權威性。
唐寧爬起來,按著腦子裡混亂的記憶晃晃悠悠走著,路上大家夥兒的房子都差不多,草蓋子,黃土牆,哪哪兒長一樣,她這摸摸索索的老半天,好歹是找對了門兒。
這會兒天已然黑成了鍋底子,她就在門口這麼站了片刻,清了一下嗓子,一嗓子就嚎哭開來了,一邊兒哭一邊兒捶門。
唐寧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心眼子多,她就琢磨吧,原身是個低智兒,她這會兒突然變得正正常甚至還有點兒機靈,被人汙蔑撞邪是小事兒,王桂花找由頭倒打一耙是大事兒,什麼把她養得變聰明了,是不是的算是功勞?一個滿嘴謊話的丫頭片子,是不是該抽?
可她要還是個傻兒,那可就大大的不一樣了。
傻兒知道啥,傻兒可是最單純的,最多知道誰欺負了她,說出來的話十有**是真的,大人更信服。
她在門口哭得驚天動地的。
李友善也才忙完了挨家挨戶動員隊員挖溝灌溉的工作回到家,屁股剛沾上凳子,和家裡人端著麵湯碗哧溜著一碗玉米麵湯,就聽見哭聲和拍門聲,把他給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家又要開始跟他唱反調了,飯碗朝桌上一頓,一個箭步就給衝了上來。
李友善一拉開門,結果隻看見一個小家夥站在門口哭得上氣不接下去地喊:“叔,叔。”
這麼黑黢黢的,李友善也看不清楚她到底是誰,聽著聲音又覺得有點兒熟悉,愣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家孩子。
還是李友善那咋咋呼呼的小兒子湊熱鬨,連滾帶爬地把家裡那根昂貴的手電遞來,在來人身上一照,照清楚來人穿的破破爛爛,有長得瘦巴巴的,小臉兒哭得花貓兒似的。
李友善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這不是唐老三收養的閨女嗎?他可記得這丫頭以前白白胖胖的,水靈兒地像地裡的大白蘿卜,這大半年沒見著人出門,怎麼就瘦得脫了形了,看著跟大頭頂鍋鬼似的。
李友善當下就猜到了是王桂花苛刻,把娃給糟蹋了,不免覺得她可憐,又知道她是個智障兒,想到孩子大晚上在外麵挺危險的,一把就抓著她問:“這大晚上的,你咋跑出來了,你爹娘呢?”
唐寧很就哭兮兮指著山上:“鳳丫姐姐,上山,帶我,姐姐,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