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本還想掏出自己的覓魔輪看看邪魔的位置,但是沈容玉將她的手按住了。
“有兩年時光。”沈容玉說。
季青琢將覓魔輪放下了,其實,兩年的時光對於她來說已經算很長了。
她抬手將自己的雀羽披風取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即便靠在了軟榻上,每動一下,她還是覺得傷處有些疼。
沈容玉其實是第一次見如此脆弱的人類,她甚至比沒有修煉過的凡人還要更加孱弱,而且,她這種脆弱感覺不是簡單的,如同瓷器一般的易碎,她更像是薄而脆的瓷器墜地之後,再將每一片碎片拾起,細細粘好,再之後,甚至不需要再碰她,隻需要更加大一點的風,便能將她擊毀。
但偏偏,她是一個疼了傷了都不願說的人,沈容玉的指腹按壓在她的傷處,原本被撞傷的地方有一大片青紫,他如此按下去,揉開藥酒,自然是疼的,但季青琢不說。
她疼得腰部的肌肉都繃緊了,但還是將臉埋在雙臂間,連一聲輕哼聲都不發出來。
季青琢忍受疼痛的能力是有的,並不是她的身體習慣了痛楚,而是她能忍著不表現出來,因為她不喜歡展露自己的任何情緒。
沈容玉的指尖點在她的腰上,上藥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他不動,季青琢也不說,兩個人就這麼悶著。
還是沈容玉先開口了:“之前琢琢受傷,可有人給你如此治傷?”
季青琢眨了眨眼,她沒什麼印象,但若是她自己一個人,也沒外力非要讓自己去做一些能力範圍之外的事,她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笨手笨腳不會做飯,那就吃外邊的,她工作的地方離家也不遠,幾乎沒受到什麼危險過。
於是她說:“沒有吧。”
她在最後加了一個不確定的語氣詞,或許在她喪失的記憶裡有,她不記得了……但大概是……沒有的吧。
沈容玉說:“我也沒有。”
季青琢應道:“哦。”
片刻,她覺得自己的回應冷漠了些,但她懷疑自己照顧他人很可能會加重他人的傷勢,她的手指攥緊了自己麵前的軟枕,她說:“小玉師兄若有需要,我會幫你。”
“我不會受傷了。”沈容玉回答,畢竟當初在水雲峰裡,那些嗜食血肉的人麵蛛啃咬在他的身上,也無法啃下些什麼。
季青琢又沉默了,沈容玉的指腹在她腰上的傷處又按了按,確認藥力確實散開了,而後他將撩起一角的衣擺蓋了下來。
室內的溫度愈發高了,在這樣的雪夜裡,這樣暖融融的氣氛最是熨帖,無言的沉默是最好的底色,兩人的呼吸聲都是緩慢且安靜的,在遇到彼此之前,他們都是寡言的人。
當然,最沉默的還是季青琢,因為她就這麼半靠在軟榻上,也能昏昏欲睡。
沈容玉在她睡著之前,按住了她的手腕:“琢琢,修煉。”
季青琢有些困,她犯懶了,於是意識模糊間說道:“小玉,我想再睡一會兒,反正你都不——”
她的語氣頓住了,因為她原本想說反正你在修煉空間裡所化的紅色氣流都不理我,但是她想起,沈容玉自己不知道這件事。
“不什麼?”沈容玉問。
季青琢將頭埋進枕頭裡,她還是說了,隻是聲音悶悶的:“不理我。”
這說的是實話,但沈容玉會錯了意:“又不是真的雙修,我怎麼可能真的與你‘互動’?”
他的嗓音含著笑意,隻當季青琢在開玩笑,但他不知道,季青琢埋在枕頭裡的麵頰上緋色漫上了耳根。
雖然季青琢不知道真正的雙修是什麼樣,但她覺得紅色氣流之前做的,可比雙修要過分多了。
但是經過這簡短的對話,她算是被羞赧的情緒激得清醒過來,她背著身子,抬起了自己的手腕,遞到沈容玉麵前:“小玉,修煉吧。”
堂屋外,是反射著月光的雪地,將周遭的一切照得明亮,那雪麵上揚起的雪沙,就像籠罩著一層微光,連帶著將她的手腕也映得瑩白發亮。
沈容玉低眸看著她的手腕,如鬼使神差一般,隻抬手托了起來,而後低眸,唇瓣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腕心,高挺的鼻尖碰著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