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把桌上的菜吃完了,之前在明心湖的時候,她的飯量看起來挺少。實際上,季青琢是屬於那種,吃多少都可以的類型,給她多一點兒,她也能都吃光不浪費,給她少點兒,她也不會嫌少。
隻要能保證基本的日常生活,吃多吃少,對於她來說,都是一樣。
沈容玉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們修煉的時候,就是通過手腕的經脈注入靈氣。
此時院中落雪,在庭前的火爐熱烘烘地燃燒著,將這一隅烘托得很暖和,季青琢很喜歡這裡的氣氛,在幽靜的竹林深處,似乎世俗之事都與這裡隔絕,隻有她自己和身邊的人而已。
要是……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她臥在沈容玉懷中,如此想道。
修煉空間裡的紅色氣流還是熱情地朝她撲了過來,現在季青琢已經可以與他進行簡單的交流了,當然,交流的內容大多是“不行”“不可以”“小玉,不能這樣。”
季青琢說話的時候,咬字大多不帶什麼平靜,即便隻是顫抖,也隻是生理性的顫抖,而不是帶上情緒說出,倒是紅色氣流在她耳邊輕輕的喘氣聲意亂情迷,季青琢聽不得這樣壓低了音調的性感嗓音,隻能伸出手去,側過頭,紅著臉,將他的嘴捂上,讓他不要發出聲音。
但很快,紅色氣流便咬住了她的指尖,伸出的舌細細舔舐著,季青琢的手指仿佛觸電般的屈起。
這一回,紅色氣流還知道她也會累,所以過了一會兒,他便將她托上了巨大仙曇的中央,隻貼著她,並肩坐著。
季青琢輕輕喘了口氣,她喚他:“小玉。”
紅色氣流側過身來,將她抱在了懷裡,不斷延伸出的分支包裹著她的身體,隻要季青琢有一點主動,他的回應就是這般熱情。
季青琢在他密不透風的吻裡喘不過氣來,紅色氣流纏上她的雙臂,引導著她觸摸仙曇的花蕊,這巨大仙曇的花蕊都是由那些璀璨的碎片組成,季青琢一碰到,便能觸碰到有關沈容玉的一點記憶。
她對他的記憶不感興趣,所以她從不主動去觸碰這些如鏡般發亮的碎片,但今日,是紅色氣流主動帶著她去碰的,她沒能力反抗紅色氣流的纏繞,所以根本躲不開。
顫抖的指尖觸上那晶瑩的花蕊,記憶如洪流般湧來,但隻留下一絲痕跡,季青琢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片海洋中,是黑白色的海洋,但是當那海浪湧起,她知曉這海洋的性質了,隻有粘膩的血液形成海浪,才會如此黏糊糊地不願分離,與整片血海戀戀不舍。
它之所以是黑白色的……隻是單純的因為她沒辦法長時間看鮮紅的顏色而已,這記憶為了照顧她的眼睛,上一次呈現的畫麵也是黑白的。
季青琢隻聽到了“淅瀝瀝”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血海裡站了起來,眼前,是一具身量高大的森森白骨,仿佛地獄惡鬼,白骨之上,猶有鮮血滴落,若這畫麵不是黑白的,形狀應當會更加可怖。
若季青琢見過自己傘傘的傘麵上真實圖案,她就會發現,這場景與傘麵上繪製的圖案一模一樣,是血海翻湧,白骨骷髏,惡鬼橫生,活生生的地獄繪卷。
但是,那白骨淌著血海,朝季青琢一步步地走了過來,他的聲音沙啞難聽,隻喚著她“琢琢。”
季青琢並不是常人,她沒有那些成名的修士那般強大,她看起來孱弱瘦小,似乎一陣風吹過來,就要把她吹跑,按道理來說,像她這樣的人,應當最是恐懼眼前的景象。
但是,她看著他,由於畫麵是黑白的緣故,所以她的視線沒有移開。
骷髏空洞的眼眶,沒有眼球,所以季青琢敢與他對視,她看著他無聲的空洞眼眶,竟然沒有懼怕,是的,她沒有任何懼怕的情緒。
她為什麼要害怕呢,這是小玉啊,她早就知道他是反派了。
季青琢喚了她一聲:“小玉。”
白骨行動時,有“哢哢”聲響傳來,他們兩人都浸在血海裡,他腳邊的血海漣漪蕩開,繼續朝她走來,一步步靠近。
他張開雙臂,或許是由於季青琢隻是他記憶裡的局外人,所以他沒能抱住她,隻是撲了個空。
白骨又扭過頭來,他的頭顱詭異地轉了大半個彎,他又喚:“琢琢,不要怕。”
季青琢伸出手去,想要牽住他嶙峋白骨塑造而成的手,但她還是沒能碰到與他。
他還是重複著他那幾句話,知道那聲音越來越弱,他從血海裡,扯出了什麼東西,是一張堅韌柔軟的皮,由於那人皮皺著,人皮上的五官扭曲,但細細看去,還是能看出那精致的眉眼。
白骨將人皮罩在了身上,當那被血水浸泡的美人皮展開,黑白色的血珠滾滾落下,劃過麵頰與脖頸,完整的一個沈容玉出現了季青琢的眼前。
他的下半身浸泡在血海裡,看不見,這讓一直看著他的季青琢想起了在白水島的那個夜裡,那時她淒惶推開了他的院門,他在院裡小池內洗浴,也是這般模樣,寬肩窄腰,完美的身材,惑人的俊美麵龐。
沈容玉天生就有一張蠱惑人心的臉——是這張美人皮帶給他的皮相。
他披上美人皮,原本沙啞難聽的聲音也變得低沉磁性了許多,但季青琢還是不能給他回應,她隻是存在於他記憶裡的虛影而已。
季青琢也喚他:“小玉……”然而兩人的身形交錯,她的聲音始終無法傳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