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後一擊,還是他來。
黑影能活到現在,自然有幾分逃生的本事,當紅色血泉將他身體覆蓋的時候,他的身形化作黑霧,崩散開來,而此時,一隻細小的黑蛇鑽進了地下,他畢竟是渡劫期的邪魔,又比孟連警惕,他逃走了。
在離開之前,這條小小的黑蛇還是回身了。
此時,季青琢因沈容玉將傘傘拿走之後,原本聚集的殺意散開,她的手垂了下來。
她還被沈容玉抱在懷裡,他將她抱得很高,所以她幾乎像是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季青琢有些不知所措,她轉過身來,隻喚了一聲:“小玉。”
她的聲音軟軟的,她覺得自己生出殺意,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但她……又不後悔。
而黑蛇也看到了她轉過來的臉,她此時的模樣有些狼狽,尤其是那張原本精致無瑕的臉上血痕斑駁,原本溫柔清澈的眼眸也閉著,長睫染了鮮血,後來又乾了,隻凝結在一起。
仿佛被什麼擊中了,黑影的身形霎時間消失在原地,這是他曾經的……小神仙。
但此時,她手裡拿著荒蝕手裡最邪惡的那把傘,而抱著她的白骨骷髏腰間彆著的是他曾經銘記的那把劍。
曾經那把劍是黑沉沉的色澤,現在它的劍身雪白,如鏡般耀眼。
黑影力竭,逃走了。
雪都城外冬春之交的微風裡,隻留下沈容玉與季青琢。
此時城外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林中地麵殘餘的冰雪斑斑駁駁,就像地上的傷痕。
被修士與邪魔追殺之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抱著沈容玉的頭,她輕聲說道:“小玉,我看不見你了。”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過他的白骨,最後,指尖落在他耳後的仙曇上。
“但是……應該很好看。”季青琢也不知是在說花還是在說沈容玉。
“我帶你去雪梁域,找醫修治眼睛。”沈容玉對她說。
他原本乾涸的力量正在逐漸恢複——他當初果然沒有預料錯誤,季青琢跟在他身邊,真是……生不如死。
本就是生不如死的一個人,又為何要期盼著有人與他並肩呢?
如此奢侈的一個願望。
季青琢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她的雙臂環著,將他緊緊抱著,就像在抱著什麼極其珍貴的東西。
她喃喃自語:“小玉,莫怕。”
季青琢的聲音還是平靜的,甚至聽不出情緒的起伏,當眼上疼痛暫時消退,她也就開始擔心起沈容玉來。
沈容玉殺了孟連,而另一隻對他們虎視眈眈的邪魔也死了——或許是逃了,但這並不重要。
她不能讓沈容玉的偽裝失敗,身敗名裂,他還是要如此光風霽月、高潔無瑕。
季青琢的一字一句吐出的時候,仿佛是機械在輸出設定好的程序,她冷靜下來的時候,有著一種攝人的可怕。
“現在,在我們現在戰鬥的地方,再開辟出一條新的路來,假裝我們從雪都城外,穿過河流,一路戰鬥到了這裡的樹林裡。”季青琢閉著眼,回憶起自己方才“聽”到的信息。
“在旁邊那側的樹下,有一塊石頭,石頭上有孟連的氣息,是他……他那日被你引到城裡與孟連戰鬥之後,他逃出之後,留在這塊青石旁休息。”季青琢幾乎是下意識在捕捉周圍的信息,而這些信息在她腦海裡回旋,會變為精確的事實。
係統給予她的“知曉他人信息”的能力,根本就不會是係統給她的,而是她原本就擁有的能力。
她不是會說謊的人,但此時,她要為了沈容玉,欺騙孟家與玄雲宗。
沈容玉的聲音沙啞難聽——因為他現在還是一具可怕的白骨:“琢琢,莫說。”
“將青石挑落在路邊,讓孟家前來追查的人發現它,不要用能夠留下其他痕跡的武器……”季青琢的聲音還是平靜,一向聽話的她沒有聽沈容玉的話了,她仿佛打開了什麼程序,一旦開啟,就不會停下。
她不能讓沈容玉陷入萬劫不複、舉世為敵的境地,她會保護好他,這是她一開始定下的承諾。
沈容玉驟然間有了動作,他白骨的手將她的脖頸攬下,她的身子在他懷裡下滑。
失重感漫上大腦,季青琢輕盈的裙擺蕩成一朵花後,又輕飄飄地落下,她的聲音被沈容玉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
沈容玉現在還是一副白骨的姿態,但他抱著季青琢,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他沒有血肉,亦沒有柔軟的唇瓣,所以,自脊骨延伸而下的紅色氣流從他空蕩蕩的胸腔上移,來到他的口腔。
如修煉空間裡一般,紅色氣流化形為唇,將堅硬的骨骼包裹著,他吻上她,堵住了她的嘴,亦是將她口中即將說出的所有話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