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懸著自己喉間的一口氣,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她知道屬於沈容玉的那麵鏡子去了何處,他的鏡子碎了,但被他封入自己隨身攜帶的劍上。
所以這把黑沉沉的劍才會呈現如此潔白美麗的色澤。
季青琢深吸了一口氣,她問:“修複這把劍,必須要將碎片全部剝離下來嗎?”
“是。”楊老板回答道,“而且這劍身的材質……也很不一般。”
“季姑娘,沈道友到底是什麼人?”楊老板問。
季青琢知道沈容玉現在根本不能算得上是個人,所以她抿著唇,沒有回答楊老板的話。
楊老板不知道她不會說謊,當不想回答問題的時候她隻會選擇緘口不言,隻當季青琢不知道沈容玉的真實身份。
他歎了口氣,對季青琢說道:“這劍身,是用封魔石鍛造。”
“封魔石在此界的產量極低,據我所知,這數百年來,開采出為數不多的封魔石都被玄雲宗收斂過去,錘煉鍛造封魔鎖,專為了禁錮封印荒蝕。”楊老板一字一頓說道。
季青琢捧著手裡麥茶的手顫抖著,她想到了自己與沈容玉修煉的時候,在修煉空間裡,她第一次不經意間撞上沈容玉神識裡包裹著的璀璨碎片。
她第一次窺見他的過往,是看見他被封印在黑暗的深淵裡,周身皆是蜿蜒如遊蛇的鎖鏈。
現在,她知道那些鎖鏈去了何處了。
但是,為什麼鏡子在劍上?
季青琢的手抖著,捧著的麥茶險些跌落在地,她仰起頭,將麥茶喝了下去,用來壓下自己心裡的不安。
沈容玉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她不會再讓他一人置身於那樣黑暗的深淵裡。
她一定一定要去救他。
季青琢說話的聲音還是輕軟,隻是帶上了一絲冰冷,她問知曉沈容玉秘密的楊老板:“所以呢?”
她現在還沒離開,是因為她感覺到楊老板對她還存有善意。
楊老板嗬嗬笑著說道,他說了一件無關的事:“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他很喜歡你。”
季青琢將手裡的麥茶杯子按在了桌上。
“邪魔也好,修士也罷,如果你在的話,我想他一直會是那般模樣,如劍身裡一樣的模樣。”楊老板有的時候通透得就像詩人,“可是你看這劍,多好看啊,潔白的劍身像鏡子,剔透得能照出人來。”
季青琢想落淚的時候,眼睛就會很疼,此時的她的眼睛疼極了,但她強自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因為她的眼睛不能再受傷了。
要救沈容玉,她要有一雙好眼睛,她要使用控魂之術才能打敗比自己厲害得多的對手。
季青琢的唇瓣顫動著,楊老板又給她倒了杯茶,他說:“葬雪劍之事,我不會說出去。”
“好。”季青琢點了點頭。
其實楊老板說也無所謂,當孟遙嵐那邊有了充分的理由,她和沈容玉遲早會成為被正道追殺的目標。
將葬雪劍上的鏡子碎片全部剝離下來,葬雪劍恢複它原本的純黑色,看上去更加沉凝,隱隱纏繞著一絲邪惡之氣,這就像沈容玉原本的模樣。
季青琢在鍛造台上,小心翼翼地將鏡子碎片全部裝進一個錦囊裡,她想著等自己以後有空了,能看見了,便將這麵鏡子再拚起來。
但是她想,如果真的能拚合的話,沈容玉應當早就把它拚起來了,不至於一直將它留在葬雪劍上。
她什麼也看不見,隻覺得這個裝著鏡子碎片的錦囊沉甸甸的。
葬雪劍被楊老板修複好了,這把黑沉沉的劍被他收入劍鞘中,遞還給季青琢。
季青琢臨走的時候,楊老板還覺得有些愧疚,他對季青琢說:“季姑娘,抱歉了,但葬雪劍表麵的鏡子是一體的,若是裂開,便隻能全部剝離下來。”
“楊老板,沒事,我先走了。”季青琢搖了搖頭,她從自己的小荷包裡取出靈石來,付給楊老板。
她想起自己這些靈石還是沈容玉塞給她的,他說若是她喜歡什麼,就直接用靈石買下。
這些靈石季青琢都存著沒用,她沒想到,沈容玉還真有離開她的一天。
他之前應當也離開過她,但是季青琢不會怨他,畢竟他在此界看起來也是自身難保的樣子。
季青琢與楊老板道彆,她來到門外,撐起傘傘,身形消失在大雨中。
這雨點密集,無人看到她傘上的圖案,但等到葬雪劍修好,她的眼睛治好之後,季青琢就不懼怕自己的身份被人誤解了。
總之,都會有人誤解,將她當做荒蝕,她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這件事,那乾脆就不解釋好了。
季青琢先回了沈容玉買下的小洞府,她要在此休息一晚上,等到明日眼睛上藥膏起效果,她能看見之後再準備離開這裡。
今日雨大,雖然季青琢身上沒有淋到雨,但她還是洗了澡,因為她總要找點事情做。
她換了寢衣,在一個人的洞府裡,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