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饒是遲鈍如沈語遲,心裡頭也是驚了驚,一時訥訥不知如何言語了。
裴青臨隻是一瞬的功夫就收斂了神色,仿佛方才的冷黯都是她的錯覺。他溫和笑笑:“也隻是尋常人家,不過規矩嚴了些。”
溫和,客氣卻又帶著疏離,兩人才稍有親近,這一下又打回原樣了。
沈語遲不知道他究竟經曆過什麼才有這般重的防備之心,但她莫名有點心疼他。這感覺稍縱即逝,她也很知趣地沒再問下去,另起了話頭:“多謝先生幫我說話,若非你勸說,我爹未必能同意退親。”因著冷場,她連稱呼都下意識地換了。
裴青臨啜了口茶,垂眼:“舉手之勞,大娘子客氣了。”
場麵冷的沈語遲都坐不住,她乾脆起身一把撈起書包袋子:“先生,今兒的課先上到這吧?我先回去了。”
她拽書包的動作太猛,裡麵的書本嘩啦啦泄了一地,就連她原本要還給楚淇的書信信物都被倒了出來。她‘哎呦’了一聲,慌蹲下身去撿。
一枚花箋輕飄飄落在裴青臨的裙幅上,他兩指夾起來,輕輕挑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地南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聲音都帶了冰涼的譏誚。
沈語遲被他念的麵紅耳赤,他又翻了個麵,看落款處寫的楚淇,眸底譏誚更甚,他玩味一笑:“原來是楚郎君寫給大娘子的,想不到大娘子和他竟是詠雁之情,若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勸說沈公爺退了這門親事。”
沈語遲臉由紅轉黑,劈手搶過來:“你胡扯什麼,我是要拿去退還的!”楚淇這等狗人彆的不成,撩妹的酸詩倒是挺行。
她三兩下收拾好書包,一把甩到肩上,走出門口的時候,又不甘心輸了氣勢,轉頭道:“先生,你性子可真夠詭異的啊。”
他已經變為了仰靠的坐姿,眉眼被陰影遮蓋,唇角慢慢地挑起,冰冰冷冷:“大娘子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沈語遲頓時氣短,低著頭快步離去了。
......
經過上回那日之後,沈語遲自覺和裴青臨的關心再度跌入冰點,兩人平時也能照常說話,當然也許這個再度隻是她自以為的,沒準在裴青臨心裡,兩人關係就從未好轉過。
她把這些信物書信交給沈南念,沈南念也把原身當初送出去的什麼頭發指甲荷包討要了回來。楚淇這一被退親,失的不光是沈語遲這個正妻,他也再沒了隨意進出沈府,跟裴青臨接觸的由頭,他心下恨的不行,本想見見沈語遲這出爾反爾的小賤人,結果到沈南念這裡就直接把他攔下了,壓根沒給他機會。
她很是鹹魚了幾天,倒是楚薑徹底養好了傷,把家裡人都喚來,淡淡道:“你們明日都收拾一下,咱們要去雲渦觀上香求簽,記得彆打扮的太隨意,有失身份。”
她又轉過頭,神色更淡:“明日還得勞煩先生抄撰一卷道經,我好放在神像前供奉。”這話是跟裴青臨說的。
本來雲渦觀隻是登州不起眼的一小觀,但是這小觀的觀主卻很神秘,不管是身份多高的客人去求簽,他是從不出麵接待的,至多讓徒弟親去解簽。他越是不露麵,想見他的人就越多,久而久之就被傳的神乎其神,有說他道法精深的,有說他已經羽化登仙,總之傳的神乎其神,如今倒成了城內香火最鼎盛的道觀了。
裴青臨神態自若,似乎沒覺察到楚薑的冷漠針對,微微一笑:“是。”
楚薑轉過身去,在眾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露出個陰冷的笑容。
作為一個常年受社會主義教育的大好青年,沈語遲對燒香拜神這等活動沒有任何興趣,一路在馬車上睡到了雲渦觀,等她睜開惺忪睡眼,楚薑已經帶著姑娘們進去好一會兒了。
夏纖幫她掀開被子,又服侍她重新梳好頭發,配好釵環,不好意思地笑笑:“奴方才看您睡得沉,沒敢叫醒您,夫人也說不要打擾您,讓你再睡會兒...”
沈語遲伸了個懶腰:“沒事。腰都睡僵了,我出去轉轉,你們不用跟著了。”
她說完手腳利落地跳下馬車,在道觀尋了個僻靜清幽的地方乘涼,剛待了沒一會兒,她忽的聽見竊竊的說話聲,她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楚淇低聲和一個觀內負責灑掃的道士說著什麼。
哎呦,楚淇這賤.人怎麼在這兒?他想乾什麼?
沈語遲心下疑惑,楚淇又說了幾句,道士連連搖頭,楚淇乾脆掏出一小錠金子來,那道士眼睛都看直了,露出貪婪的表情,速度極快地收下金子,引著他往道觀深處的一間靜室走去。
她越瞧越疑惑,十分想弄清這賤人想乾什麼,她悄悄跟在兩人身後,躡手躡腳地追了過去。
道士很快引著楚淇進了靜室,這下沈語遲不好再跟,急的轉了一圈,終於在靜室後麵的找到一處被荒草擋著的破洞,她顧不得形象,撥開荒草往裡看去。
楚淇在靜室裡走了一圈,臉上掛著誌在必得的冷笑,他找到牆角放著的香爐,從懷裡掏出一盒顏色靡豔的粉末,又把香灰點燃,把香爐重新放置好,這才躲進靜室的一處丈許高的櫃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