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急著搞些政績倒能理解,廉政建設沈語遲也支持,不過凡事過猶不及,倘真是家裡窮穿戴樸素還能理解,你這一邊大擺宴席要博名聲,一邊穿的邋裡邋遢,衣服跟牛嘴裡拉出來似的...大可不必啊。
沈語遲掩嘴咳了聲,在顧夫人身旁落座。
吳太子妃倒是神色如常地待客,待宴席過半,上了歌舞,太子妃的四妹,吳家嫡出的一位小娘子倒是開了口,衝沈語遲和顧夫人微微一笑:“我才發現,王妃居然和顧夫人用的是同款同色的料子,真是緣分呢。”
南方新進貢了幾匹織錦料子,景仁帝隨手就拿來打賞功臣了,裴青臨也在受打賞的人之一,拿回來就把料子給沈語遲做了條飄飄襦裙,顧尚書看來也是個疼老婆的,料子也是直接上了媳婦的身。
沈語遲沒接這話茬,吳四娘又轉向顧夫人,意有所指地道:“隻是聖上都說,咱們國庫開銷日益加重,節儉之風勢在必行,咱們居高位的,總得做個表率。”
吳太子妃讓自己親妹打了頭,自己似模似樣地撣了撣自己的半舊裙子,衝顧夫人笑:“不瞞夫人說,我這一條裙子,怕是還比不上夫人衣裙上的幾處繡樣金貴。”她一歎,又瞟了眼沈語遲:“顧夫人好大的派頭,隻是委實奢靡了些。”
近來太子想讓顧尚書求情接皇後回宮,顧尚書沒應,太子又想讓吳三郎進戶部當差,也被顧尚書攔下了,太子由此便存了怨懟,朝堂上兩人政見又多有不合,太子妃這才會出言刁難起顧夫人來,想必背後也是太子授意。
顧夫人不慌不忙地擱下筷子:“回太子妃,這料子是聖上賞的,我想著來參加太子妃的壽宴不好不莊重,便特意趕製了這條裙子。”
沈語遲和顧夫人的裙子是同款,她可不信吳太子妃單指顧夫人一個,這話分明是把她也捎帶上了。
更何況顧夫人一向對她不錯,沈語遲不悅地出言:“我記著初見太子妃時,太子妃穿的是百鳥朝鳳的蜀錦裙,論金貴更勝過我和顧夫人身上的這條,若是太子妃覺著被顧夫人和我蓋過了風頭,不如換上你那條蜀錦裙,定沒有人能壓過你去。”
顧夫人衝她感謝一笑,底下眾人麵麵相覷,你要是真窮的沒有一條好裙子倒也罷了,偏偏有更金貴的,還來說彆人奢靡,這也太裝X了吧。
吳太子妃一噎,皮笑肉不笑地道:“素聞襄王妃和顧夫人關係極好,今日一見,傳言果然不虛。”
吳四娘接口,掩嘴一笑:“我也聽說過此事,顧夫人還常帶著自家長子去沈家登門做客呢,關係焉能不好?”
這話一出,屋裡霎時一靜。
顧星帷向沈家提過親不算什麼新鮮事,但沈語遲嫁人之後,就沒人再提這事兒了。吳四娘這般大喇喇說出來,還提到什麼‘常去沈家登門做客’,這若傳出去,襄王妃名聲豈不要壞了?就連顧星帷也要受其牽連,其心可誅啊!
顧夫人臉色發冷,漠然看向吳四娘。
吳太子妃臉一沉,斥道:“四娘,你渾說什麼?!還不快向襄王妃賠禮?!”
吳四娘忙做了自知失言的慚愧模樣,端起酒盞向沈語遲和顧夫人敬酒:“是臣女的錯兒,臣女一時失言,還請王妃和顧夫人不要見怪。”
眾人都等著襄王妃反應,要是這話不處理妥當,這麼平白傳出去,必然是一番波瀾。
沈語遲麵無表情地道:“你既然誠心賠罪,就走近些,好好給我斟上一杯。”
旁人沒想到襄王妃這般息事寧人,不由訝異,這可是名聲大事啊!
吳四娘也沒防備,起身走到沈語遲身邊,端起酒盞,盈盈笑:“娘娘...”
她才說了倆字,領子突然被沈語遲一把揪住,她把吳四娘一把拽近,揚手賞了她左臉一巴掌,直接給抽地上去了。
吳四娘出身承恩公府,是吳皇後的嫡親侄女,太子親親的表妹,她早就在京裡橫行慣了,就連皇室中人都讓她三分,萬沒想到一個親王妃敢直接對她動手,她一下都給打蒙了。
沈語遲指著她罵道:“嘴巴要是不用,就捐給需要的人,這巴掌是警告,以後若是再讓我聽見你胡言亂語,頭給你打飛!”
吳太子妃最先反應過來,指著沈語遲尖聲道:“襄王妃,你放肆!”
她立時就要吩咐屋裡婢女拿人,偏偏她這個太子妃地位十分尷尬,如今還沒有金冊玉印,沈語遲雖然比她低了一階,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皇上賜婚的親王妃,襄王又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屋裡頭硬是沒有一個人敢對她動手的。
沈語遲才不理她,扶著顧夫人,帶著人威風八麵地走了。
......
裴青臨在沈語遲走的第一個時辰,還有一種暫時不用麵對這難題的感慨,待她走了幾天之後,他心裡就感到了一股無處可訴的悶意,在成婚之前,王府對他而言不過是個住處,但成婚之後,他也不能免俗地一到下差要回家的點就心不在焉,每到節假日遇到差事能躲就躲,一心盼著早點回家。
倒不是躲懶,隻是想和她多見一見。
哪怕日後相聚的歲月漫長,他仍是覺著,多看一眼便賺上一眼。
自她走了之後,王府又恢複了那副冷清沒人氣的樣子,用膳的時候桌上沒了他愛吃的菜,睡覺的時候覺著冷清空寂,喝茶的時候茶碗裡也少了幾顆枸杞紅棗。他這才意識到,她這般粗枝大葉的人,為他費了多少心思。
裴青臨執著一卷書,卻久久未翻頁,還是衛令在外喚了聲,讓他回過神來。
衛令帶著人抱著一打禮物走進來,邊搬東西邊道:“王爺,這是顧尚書和顧夫人派人送來的謝禮。”
裴青臨挑了挑眉:“謝禮?”
顧尚書在京中權貴圈是一等一的人物,身後還站著顧家這個龐然大物,顧尚書若是倒向哪一方,就等於給哪一方加了份極大的籌碼。本來他身為太子師長,太子在拉攏他這事兒上有天然優勢,若他真的死心塌地跟了太子,日後幾十年位置都是穩當的,景仁帝令他為太子師這步棋實在高明,隻是太子不知道怎麼想的,一直和顧尚書不遠不近。
裴青臨倒是有心和顧尚書結交,偏偏顧尚書一副油鹽不進鐵麵無私的模樣,油滑得很,彆說是謝禮了,連瓶老陳醋都沒往襄王府送過,擺明了要和他劃清界限,今兒這老梆子是吃錯藥了?
衛令也是納悶:“顧府上來送禮的人轉達了顧尚書的話...”他撓了撓頭:“他說您娶了位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