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從神情上分成了三撥。
羅晴芝和林東冬露出非常驚訝的神情,母子倆今天估計又要同台飆戲。
林東婉和雙胞胎原本就抱著看熱鬨的心情來的, 此時一聽這大師點名趙奇秋, 看熱鬨不嫌事兒大, 頗有點興高采烈的意思, 至於林釗、靳爺、老太太, 甚至李培清——跟著林釗也學到了不少表情管理——都不露聲色的看著趙奇秋。
趙奇秋也裝作不明白的亞子,就聽老太太第一次對趙奇秋開口, 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道:“過來,讓郭大師看看你。”
趙奇秋就不由咧開嘴, 露出八顆牙笑了,其他人不了解趙奇秋,林釗不一樣,看了立馬就皺起眉頭, 垂在身側的胳膊動了動, 像是想製止, 但又看了看不知道賣什麼關子的郭玉郭大師,到底老僧入定的在旁邊站著了。
趙奇秋把林釗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心底更加好笑,穿過眾人,來到郭大師的麵前, 任那雙聚光的眼縫把自己打量一番,道:“你……你是綠履的學生?”
趙奇秋吸了一口涼氣,佩服的道:“大師,我是!”
李培清在旁邊瞠目結舌的看著趙奇秋身上的校服, 更加佩服的是,趙奇秋好像完全沒察覺這點。
“果然如此啊,”郭玉點點頭:“那天我去你們學校捉那妖孽……哦,諸位請保守這個秘密,千萬不要說出去。最近,綠履妖氣衝天,學生受傷的受傷,中邪的中邪,我不得不去一趟……就是那時候見過你,是不是?”
“大師記性真好!”趙奇秋也恍然大悟:“我也想起來了,大師還舔了一下我的手……不對,是舔了一下我手上的水。”
眾人沉默數秒,郭大師這才反應過來,臉色騰一下漲紅了,但到底是老江湖,眼睛一瞪,道:“你懂什麼,你在妖氣橫流的地方玩水,我那是為了你的安危不顧自己,萍水相逢,老朽都能為外人豁出性命,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
趙奇秋立馬肅穆:“我懂的,當時我就很佩服大師!”
李培清每天車接車送趙奇秋,壓根兒沒聽他提起這回事,不由困惑的看了林釗一眼,想說趙奇秋是不是又要搗蛋。
這大師是林釗請來的,一路上林釗已經不動聲色的捧了他許多次,這時候林釗看了趙奇秋一眼,目露警告,隨後對郭大師道:“最近的確不太平,這孩子在學校也受過傷,不知道大師到學校辦事是哪一天?”
郭大師說話向來帶有很強烈的私人情緒,怎麼誇張怎麼來,這時候一噎,就聽眼前的小子道:“昨天吧。”
在場的頓時都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心裡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尤其是李培清,對這一老一少由衷的敬仰,分明就是昨天的事,趙奇秋竟然還說“大師的記性真好”,這順杆爬的臉皮也是夠厚的啊!
郭大師有意想顯得自己仙風道骨,為人大度,自然不跟說話沒有章法的孩子計較,尤其是自己叫他過來的,這戲得演完,於是老神在在對趙奇秋道:“短短時間又見麵,也是緣分一場,你就拿著這些東西跟在我後麵,給我打一個下手吧,算給你的磨練,也叫你長長見識!”
趙奇秋順著他的目光往旁邊一看,地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大包,鼓鼓囊囊,支支棱棱,看起來有器皿、也有布料之類柔軟的東西,滿的快要溢出來了,抱在懷裡沉重的要命。
郭大師見趙奇秋老老實實把包抱好了,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就往花房裡走。
林家眾人這才收起各異的心思,抓緊跟在後麵。
花房裡空蕩蕩的,枯萎的植物早就移出去了,角落裡放著一排新盆,是花房騰空的同一天搬進來的,可當時過了短短幾個小時,傭人進來看的時候,這些花也死完了,老太太聽說這事,當時就讓人把花房的門鎖上,過了這幾天,又叫來了郭大師,這一排孤零零的花盆也就還在這放著了。
因此花房雖大,卻一目了然,郭大師轉了一圈,神色凝重的能滴出水來,最後直直看向花房頂部,指著那些透亮的玻璃,哼了一聲道:“你們看看,現在世道變了啊,這種東西都膽大包天了,就盤踞在上麵!”
趙奇秋眼睛微微睜大了,他原本以為這個郭大師就是個騙子,沒想到還有點意思,怎麼回事,難道他開了陰陽眼?
在趙奇秋眼中,這滿牆的藤蔓比那天看到的要更加茂密,尤其剛才走進來之前,門裡的空間分明是交錯縱橫,滿滿當當的,隨著他們邁進花房,這些藤蔓才隱藏自己一般,不斷的縮小體積,通通貼在了牆麵上,給他們騰出了一小片空地。
所以望向四周,眾人此時就好像呆在有成千上萬隻蟒蛇的蛇窩裡一樣。
郭大師道:“我知道你們凡人沒有開天眼,但我一指引,你們就能明白,這天頂投下來的光,瞧瞧,不太正常,落在地麵的影子,看仔細點,看仔細點,小子,說你呢!”
趙奇秋趕忙盯著地麵狠狠的看,點頭道:“哦哦哦!大師說的有道理!”
靳爺在旁邊道:“郭大師,那這究竟是什麼,怎麼會突然出這種事情,我們林老太太最喜歡花花草草,花房以後還能用嗎,不然拆了重建?”
“能啊,怎麼不能!”郭大師保證道:“這樣的小妖怪,隻要我把它處理了,你們就是晚上睡在這都沒問題!”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趙奇秋餘光處一動,微微側過頭,就見原本趴伏在牆上的那層層疊疊的粗藤抽筋一般動了動,很快抽出一根嬰兒手臂粗的小藤,懸在空中探向了郭大師。
趙奇秋悄悄往後退一步,給它讓開了位置。
郭大師還在口若懸河的對靳爺和老太太演說:“……這妖邪的東西往日哪敢冒頭,現在一千年一次,日月精華倒灌進人世,這些東西一夜之間吃飽了,就猖狂……啊呀!”
郭大師突然原地跳了起來,兩條眼縫驟然睜開,眼袋抖動,大喊道:“大膽!以下犯上!”說完,衝向趙奇秋,一把拉開拉鏈,包裡一堆專業物件暴露出來,郭大師手伸進包裡一摸,抽出一把古樸的短劍。
趙奇秋還在驚訝包裡竟然能裝得下這個,就看郭大師布鞋在地上蹭的唰唰作響,步伐靈活的左退右出,手中的短劍舞的虎虎生風,對著空氣又劈又戳又刺,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尤其是趙奇秋,抬頭望著那根本還沒碰到郭玉的細藤,抱著工具包的手指蠢蠢欲動,最終在郭大師氣喘籲籲四顧的當頭,給了他一個大拇指,臉上露出了欽佩的表情。
平地裡一陣陰風吹過,趙奇秋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了勾人的笑聲,王四娘咯咯笑個不停,趙奇秋不得不咳嗽一聲,讓她趕緊回去。
但王四娘出來看熱鬨,溫室裡的溫度還是驟然下降,雙胞胎和林東婉原本都在偷笑,涼風颼颼吹過,臉上的表情頓時就僵硬了,有些驚恐的看著身前身後。
郭大師從口袋裡拿出手帕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時他也猛然感覺到周圍驟降的溫度,手下不由一頓,隨後恢複如常,正色道:“狡猾,實在是太狡猾了!不自量力的東西,還敢對有修為的人出手,你們且看著,我讓它顯出原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