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明鏡被一陣透骨的寒意逼醒了,身上蓋著醫院的毛毯, 根本沒什麼作用, 兩隻胳膊就像被緩緩浸泡在冰水中, 把他從沉沉的睡夢中拉了出來。
醒來的第一時間, 他沒睜開眼。這樣古怪的事情遇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每次都能感受到那種撲麵而來的陰寒, 鮮明鏡動了動手指, 很自如,看來這次不是要控製他的身體。
剛想到這,那股冷意就像潮水一般快速的褪去,溫暖回到了身上,鮮明鏡微微皺眉, 還沒再細想, 耳邊突然聽到亂糟糟的聲音,似乎是有人爭執。
“這位先生, 你不掛號,把病人帶到這裡也沒用……我知道, 我知道下邊的病房已經滿了,但這裡不對外開放, 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保安了!”
“你叫吧,要不要順便把記者也叫過來?彆的樓層早就滿了, 走廊都沒地方躺,偏偏這層還有空病房,老實說, 這是裡VIP區吧?現在特殊時期,全國不允許有特殊病房存在……我不是為難你們,我都說了我是林氏企業的林釗,這是我弟弟,隻不過剛才太著急,錢包忘在家裡,你們先叫醫生來,我馬上就叫人送過來。”男人的聲音壓抑著怒火道:“給你們兩分鐘,要是兩分鐘之後我還看不到醫生,不需要記者,我隻要到普通住院區說一句這裡還有空病房,你們醫院就等著被外麵排隊的家屬拆了吧!”
林釗?
說到林氏企業,鮮明鏡才隱隱約約記得這個名字,好像是林家的養子,傳言手段很厲害,而且上次他被尤許拽去林家的時候,就見過這個人,第二次,是那天早上在林家的花房,也有傭人跑過來提起這個名字。
鮮明鏡不想在意,但聽到外麵說“我弟弟”,也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一張熟悉的臉。
他這才睜開眼,病房裡空空蕩蕩,但陽光充足,從窗沿蔓延到身上,好像之前的寒冷是他的錯覺,隻是病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爭執的聲音就在外麵走廊上,離他的病房不太遠。
這時,值班護士仿佛也急了,聲音高了起來,帶著濃濃的諷刺:“先生,一切都是走流程的,這個責任我承擔不起。而且最近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什麼林氏企業,我還見過李氏公司、孫氏財團,都是帶著病人來的!你想鬨事,那你鬨啊!我先告訴你,鬨事的會被我們醫院永久拉入黑名單!現在我們醫院的醫療設備和醫生資曆是整個海京最好的,所有醫院都滿了,有這個時間,你還不如早點排隊去!欸,欸你乾什麼,不能往裡走,我真的叫保安了!”
腳步聲淩亂起來,很快接近了鮮明鏡的病房,鮮明鏡看著門口,沒多久,一名穿著西裝的青年就出現在視線中。
青年果然在和護士拉扯,而在這個過程中,青年臂彎裡都抱著一個人,看樣子是完全昏過去了,手臂和兩條小腿都在空中晃蕩,腳上還穿著一雙看起來有點眼熟的運動鞋。
鮮明鏡刷的一下坐了起來,掀開毛毯就出去了。
“林釗大哥,你怎麼在這?”鮮明鏡邊走邊說,目光卻不在林釗的臉上,第一時間落在了林釗懷裡的人身上。
被汗水濡濕的短發,蒼白的仿佛所有血色被抽走的皮膚,失去了所有表情的臉——鮮明鏡猛地感覺到一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衝擊,腦海中閃現這個人之前閉著眼睛、躺在被血弄臟的病床上的樣子——又是趙奇秋。
“他怎麼了?”一句話脫口而出,鮮明鏡抿起嘴唇,覺得自己很蠢,轉而對一旁呆立的護士道:“馬上叫醫生來,沒看到這裡有病人嗎?”
護士一看鮮明鏡的神色,腦袋就嗡的一聲,明白過來,她以為是冒名頂替胡說八道的青年,竟然還真是林氏的人!
不掛號、沒錢包沒身份證、上來就要開VIP病房,不開就威脅他們,這幾天這種人真有不少,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明顯看起來心虛的青年人,能和鮮家的這位少爺認識!
護士立馬有些慌了,結結巴巴道:“好,好的,馬上就叫!”說完討好的看向鮮明鏡的光腳,提醒道:“你的鞋……”
“趕緊去!”
護士轉身一路小跑,心中已經翻了天,這是什麼樣的關係,才能讓人鞋都不穿就跑出來了,惹了這兩個人,她,她不會被開除吧?!
醫院裡再忙,VIP都有醫生隨叫隨到,畢竟海京這些不愁錢的企業、公司老總,大部分都是醫院的股東或“支持者”,今天捐這個科室,明天捐那個設備,提高醫生護士薪水待遇,都有他們的影子,甚至林家也在其中。
所以沒幾分鐘,醫生來了,一番折騰檢查,檢查結果出來前,始終昏迷的趙奇秋被安排在了鮮明鏡隔壁的病房裡,身上好不好的,儀器用的挺全,整個人都被各種線圍著,看起來毫無生氣。
鮮明鏡身邊站著黑西裝的青年,青年正用紙巾擦著頭上的汗,看起來焦頭爛額似的。而鮮明鏡也就之前見麵的時候,叫過他一聲林釗大哥,之後連名字也沒提過,畢竟當時是做戲,兩人根本不認識。
“醫生怎麼說?”鮮明鏡問。
青年好像被他突然開口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才道:“還沒檢查出來,醫生說現在導致昏迷的原因不好下結論,先等檢查結果。”
說完,病房裡沉默下來,鮮明鏡還沒再開口問問趙奇秋是怎麼昏倒的,就聽青年道:“我叫家裡的人過來處理一下,你,你在這幫我照顧一下他啊!”
說完,青年頭也不回的出去了,鮮明鏡偏偏還從林釗的腳步裡看出一絲緊迫,好像他屁股後麵有洪水猛獸追著似的。
鮮明鏡皺起的眉頭就沒鬆開過,總覺得青年給他一種古怪的違和感,而且,他怎麼好像記得,上次見到林釗,那一瞥,這青年的頭發是很短的,怎麼才一陣子,頭發就長的這麼長了,假發?
視線回到病床上,趙奇秋依舊是一動不動,鮮明鏡想到那個黑色的夾縫,心裡就忍不住煩躁起來。
他還在這個身體裡嗎,會不會也進了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