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亮不睡我不睡(1 / 2)

推著琳琅滿目點心車的服務員來來回回,視線忍不住在雅座上坐著的青年身上逗留。

老板滿頭大汗的從後廚出來,看到大半服務員都在二樓,就知道熟客來了,邊加快腳步邊用帶台碗口音的普通話罵自己手下的員工:“都不要工資了呴!我花錢就養了你們來吃白飯,在這裡發春,沒看到排骨都涼掉了,滾到後麵去換籠屜,動一動哦,招牌都被你們砸掉了!”

好在吃早茶的高峰期已經過去,客人不多,服務員小姑娘聽了老板的話忍不住吐舌頭,也有臉紅的趕忙推著空了的小車逃進廚房。

老板雖然不是內地人,但據說對早茶一見鐘情,這家招牌也的確響亮,年頭更不短,附近的人都吃過,還有源源不斷的新客流,畢竟這年頭,餐館開在兩個地方最賺錢,一是醫院附近,二是新建局附近。

早茶店有三層,對麵就是海京分局,每天早早辦事的人來來往往。

老板中年發福,穿著老海京布鞋快步走到樓梯口,正要下樓的時候,威風的腳步一頓,兩手搓了起來:“孫局長,好久不見哦!”

孫建航點點頭:“我找人。”

“了解,人在那邊,我帶你過去!”

沒等孫建航說不用,老板已經熱情的帶路,他隻能跟在後麵。

短短一截路,被噓寒問暖了三回,終於,孫建航注意到老板的聲音陡然低了,知道這是到了,抬頭向前麵看去,果然見雅座的沙發上獨自坐著一名年輕人。

這人大學生模樣,二十出頭,穿著簡單,坐在那享用早茶,周身縈繞著一股閒適安逸的氛圍,舉止頗為懶散,身量高而體形瘦,肩寬腿長,要說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張臉。

孫建航知道,很多人一見到這人,就認定他不是妖類就是人妖混血的原因,也大多因為那張臉。其實孫建航就這點想不通,難道人類就不配長得好嗎,這是什麼意思,種族歧視?

謝過老板,孫建航在年輕人對麵坐下。

對方抽出紙巾擦擦嘴,眼裡露出些許笑意:“怎麼孫局長一見到我,就像見了債主一樣。”

隨著他的動作,衣領間露出一根細細的金環,襯著格外蒼白的皮膚,倒像是時下年輕人喜歡的裝飾。

孫建航的神情卻變得嚴肅,恐怕隻有知情人才能理解那看似輕飄飄的“項鏈”的意義和重量。

——四年前,接到匿名線報,海京市郊外多出一名逃犯身中數槍死亡的屍體,而現場有不止一人的足跡,更有大量的另外一人的血跡。

當時外麵所有人都正為尋找這個犯人繃緊神經,犯人卻已經死了。孫建航擔心其中有變故,緊鑼密鼓的安排下去,很快檢測報告出來,孫建航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後繼續滿世界的搜查,可一個剛成年的預科班少年,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消失,最糟糕的是,連屍體都沒找到。孫建航連報數日失蹤,在終於得到確切消息的那一刻,親自踹開了以鮮明樓的名字開的賓館房間。

鮮明樓卻不在房間裡,而被眾人找尋多日的少年,就在房間裡的大床上,陷入深深的昏迷中。

當時孫建航也被家屬折騰的夠嗆,好不容易找到人送去醫院,經過無數次檢查,醫生告訴他們,這人已經昏迷了一周以上,難保不是“其他原因”,所以能不能醒的過來,得新建局的人自己查。

問題就是孫建航這邊自己人也看不出什麼,魂魄都在,如同疲勞過度一般睡著,尤其氣人的是,這小子昏迷中靈根也能自發運轉,就是醒不過來,真不知道他這究竟算不算昏迷。

隻是當時,據他大哥林釗說,找回來的趙奇秋身上,並不是沒有變化,相反,多出了許多東西,大體分為兩類,一類是傷痕,另一個,就是這枚細細的、怎麼都弄不斷的金環。

當老鐵鉗都拿這金環沒辦法的時候,孫建航已經有了個荒誕的猜測,隨後總局行動部的張抗也被驚動,在病床前掂起那金環看了一眼,就說:“彆忙了,這是伍百年管犯人的東西。”

說完,他還看了一眼病床前林釗的手腕,又道:“或許也是種保護手段。”

但在場的都覺得,張抗的眼神似乎不是這麼說的。

孫建航這才想到,林釗雖然說出這金環是突然出現的,卻沒有過多的關注,似乎早已認定這不是普通的金環,而林釗手腕上的金色表帶,也似乎和林釗的行事風格不符。

孫建航隻能猜測,兄弟二人和伍百年的關係,或許比大多數人想的更靠近。

而少年身上原本就有許多舊傷疤,林釗說的另外多出的東西,是渾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紫紅色新傷痕,這些傷痕相互重疊,大多呈樹狀,枝丫交錯,十分可怖。這樣的傷痕雖然離奇,卻也有跡可循,孫建航在靈氣重啟前就見過類似的傷痕,而得到這些痕跡的人,往往都是被雷劈過而僥幸活下來的,所以仔細分辨,這些傷痕也呈閃電狀。

成因是又一個謎,孫建航也記得,當時張抗公務離開前,收回深深凝視少年的眼神,說道:“這不是簡單的生魂受創,等吧。”

這一等就是半年,半年後,小護士們都傳,少年先是抻了個懶腰,才沒心沒肺的醒了過來。

就連孫建航都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在昏迷期間,他每隔一段去醫院,都能得到那些傷痕在逐步消退的消息。

此時眼前的人看起來也依舊身體欠佳,但孫建航知道,這小子從小就這樣,骨頭懶,皮子白,總像日頭照不到他身上似的,毫無年輕人該有的血色。

尤其最近幾年長開了,更沒幾個人相信他是個基因譜層麵的純種人類。

想到這裡,孫建航頭疼之餘大大歎氣:“可不是債主嗎?”還是局裡主動送上門去欠債。

現在就連外地都知道了,海京有這麼一號人,“鬼畫符”效果非常逆天,以至於前麵六七年出的符篆,全被新建局一家壟斷。他畫的符篆又很有特色,被人辨認出來後,開的小網店突然一符難求,符篆也自然被人炒的價格越來越高,直接導致總是“截胡”符篆的海京分局再一次被人背地裡罵的淒慘。

好在趙奇秋始終優先給新建局供貨,價格雖然不低,但也算穩定,從來不獅子大開口。隻是符篆這東西是消耗品,永遠不嫌多。

孫建航看來,趙奇秋根本就是懶得挪窩,更不願意“跑業務”,所以總覺得這小子太不上進,太散漫,應該扔到部隊裡曆練幾年。可其他人舍不得。當初張天德就一再強調,讓趙奇秋放飛自我,任憑他在少年班裡我行我素,現在可好,小夥子長大了,皮膚越來越白了,人也越來越懶了。

孫建航就不止一次為這個事兒歎氣,想如果換成他自己,要有這個天賦,肯定每天早上五點起來畫符,一直畫到晚上十二點,睡五個小時,花兩個小時吃飯,一周休息半天……唉!

當初誰能想到,在小趙同學這,想拚命花錢都花不出去。

懶啊,太懶!

見孫建航沉重的表情,趙奇秋不由一樂,手中出現一個印著新建局標誌的黑色小包,遞給了孫建航。

小包捏起來厚實,可見裡麵塞得滿滿當當,孫建航拉開拉鏈看了看,露出一遝黃紙邊,手指一波拉,就重新拉上拉鏈,塞進了夾克的內袋裡。

整理整理外套,孫建航道:“不考慮考慮回來上班?符篆的事可以另說。”

趙奇秋眼中驚訝一閃而過,畢竟在此之前,孫建航從來不提這事。

“怎麼回事?”趙奇秋將一份水晶燒麥推到孫建航麵前:“不是不缺人了嗎?”

孫建航麵露沉吟,十分嚴肅——的提起早準備好的筷子,對燒麥下了毒手。當然,他腦袋裡也在想這事怎麼說,趙奇秋才有可能同意。

從趙奇秋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時候,孫建航就經常和他溝通來往,現在時間長了,感覺跟趙奇秋比跟他親侄子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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