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
蘇沉香曾經是這麼乖乖的,知道感恩的人麼?
在蘇銘的印象裡,這似乎是蘇沉香第一次跟自己道謝,也是蘇沉香第一次露出對他的友好。
小時候的蘇沉香,在蘇銘的記憶裡似乎永遠都是怨天尤人的性格。
她總是抱怨家裡的條件不好,也抱怨家裡的老人對她沒有對彆的小輩那麼疼愛。
想到這裡,蘇銘什麼都沒說,撐開傘下車,把路邊的行李箱搬到了後備箱裡,又見蘇沉香乖巧地站在車子旁,歪著小腦袋看他。
她的眼睛烏溜溜的,黑白分明,在雨夜之下清晰得仿佛能一眼看透似的。
可是這麼黑暗的雨天,就算是有車子燈光,難道就能把她的臉看得這麼清晰麼?
這有點違和,不過蘇銘懶得管,不耐煩地問道,“你怎麼還不上車。”他對這個自私自利,為了能住大彆墅把撫養她十幾年的爸爸丟到一邊,認彆人當爸的堂妹沒有什麼好感。
要不然,也不會幾次掛斷她的電話。
如果不是她後來發了定位,他發現她似乎是在外麵,本著責任感不得不過來,他都不想和她有什麼關係。
想想現在孤零零一個被留在小縣城的小叔,蘇銘就看蘇沉香不順眼。
“身上有雨水。上車的話,不會弄臟麼?”蘇沉香對蘇銘的不耐煩沒什麼反應。
厲鬼麼。
對弱小的活人總是很寬容的。
這點小討厭不算什麼。
更重要的是,他來接她了。
沒有把她扔到外麵不管。
好人。
好的活人。
好的活人有點小性格,都在蘇沉香能理解的範圍。
都說了,她是五講四美,得到過門衛老頭細心教導並且被大力誇獎過的好厲鬼。
“沒關係。”蘇銘卻愣了愣,沒想到蘇沉香不上車竟然隻是因為擔心臟了他的車子。
這樣為彆人著想的蘇沉香也是他第一次見,他覺得更違和。
不過他還沒有小氣到舍不得車子,打開車門讓蘇沉香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沉著臉上車。
車子開動,蘇沉香歪著頭,閉目養神。
車子裡靜悄悄的。
蘇銘明顯不想和她說話。
趁著這個時候,蘇沉香開始考慮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甚至,她覺得很奇怪。
從她有了意識的時候起,她的記憶裡永遠都在一處荒涼黑暗的古宅裡。
古宅很大,裡麵有很多凶惡強大的厲鬼,可他們都不是蘇沉香的對手。
她在古宅裡啃著厲鬼慢慢長大,從小小一隻,長大到了……胖胖一隻。
作為這古宅裡的老大,蘇沉香哪裡都能去,走哪兒吃到哪兒,感覺餓了,就隨便從血色的池塘裡,從扭曲的人形的樹木裡,從鋪滿白骨的小路上或者黑乎乎的屋子裡隨便扯出一隻厲鬼來吃。
這是很幸福的小日子,除了不能離開古宅。
古宅裡的厲鬼們都散發著強大的惡意與血腥氣,還有從內部散發的血腥的味道。
看門的老頭子說,這是因為這些厲鬼都是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身上背著無辜人的性命。
所以,都能吃。
老頭子還說,作為厲鬼,應該學會克製,學會明白黑白善惡,要知道善良。
活人不能吃。
沒有作惡的鬼不能吃。
作惡的鬼隨便吃……不過餓肚皮也是一種修行,老頭子總是在勸蘇沉香,要慢慢地吃掉厲鬼,慢慢消化不要浪費,也不要讓自己的貪吃的欲/望超過自己的理智。
蘇沉香本來不愛聽老頭子絮絮叨叨,不過看在這老頭兒是唯一願意和自己說話,還笑眯眯的教自己很多活人的知識,她罩著他。
明明不是鬼,也不是活人的老頭,在古宅的大門房裡過得還算不錯。
他還給她取了一個名字。
叫蘇沉香。
一隻凶性畢露的厲鬼有了名字。
雖然覺得有點微妙,不過蘇沉香很喜歡自己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老頭不見了。
宅子大門上,那總是阻攔蘇沉香的大大的討厭的符籙也不見了。
蘇沉香沒有了約束。
她到處找和自己相依為命了很多年的老頭子,那個白發蒼蒼,總是笑眯眯的白胡子老頭兒不見了……在古宅找不見,那八成就是被不知道哪一隻厲鬼吃掉了。
她那時候很生氣,因為每一隻厲鬼都知道,那老頭是她罩著,可竟然還敢對他動手。
這不是不把她放在眼裡麼。
為了自己的尊嚴,也為了自己的肚皮,蘇沉香一口氣吃空了古宅。
她吃了個爽的。
血池不再流血,人形的樹一排排地倒下去,白骨風化,屋子裡也都沒有了陰氣。
可因為竭澤而漁,沒有給自己留下儲備糧,蘇沉香在吃飽就睡了好久之後餓醒。
她餓得眼冒金星,好在拒絕她離開古宅的符籙不見了,她終於艱難地,慢慢地趴著爬出了古宅的門,暈倒在了古宅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