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校長一看到她們, 就把手中的入學手續遞了過來。
“這個你們仔細收好, 到時蔻囡辦畢業證時還需要這個。”
“謝謝張老師,辛苦您了,”魚阿蔻道謝後接過交給奶奶,“奶奶, 你幫我保管。”
魚奶奶歡喜的連聲應下,小心妥善的收好。
“魚嬸,你們都收拾好了吧?”張校長問。
魚奶奶:“都弄好了, 咋?蔻囡要上課了?”
張校長微笑,“下午一點才會上課,今天上午主要是報名, 現下我有些事情想和蔻囡說。”
魚奶奶拉著三個孩子朝外走,“那我們去學校轉轉,你們師徒倆聊。”
魚阿蔻猜測張校長是要說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話。
沒想到她卻猜錯了。
張校長把魚阿蔻叫到樹下, 語氣嚴厲的問:“我聽魚河說, 你跟他說,食堂的飯菜隻要用錢就能買的到, 且極為便宜, 五分錢就能買個白麵饅頭,所以你才沒從家裡挑糧食來。”
魚阿蔻沉默著點頭。
“我明明告訴過你不挑糧食來,就要準備好糧票和錢!”
魚阿蔻之所以沒從家裡挑糧食來,想的是她有天平,屆時用做好的肉醬換糧食,家裡的糧食留給奶奶吃, 免得她從家裡挑糧食來,又要找借口往家裡弄糧。
但這個理由沒法說出來。
垂著腦袋說:“食堂裡的雜糧饃饃不要錢,我從家裡帶了肉醬和鹹菜,到時可以配著饃饃吃。”
“胡鬨!人不攝入新鮮蔬菜怎麼行?拿著。”
其實張校長少年求學時更艱苦,他求學時隻帶了書籍和母親做好的乾糧,菜隻有蒜頭,他不覺得有什麼苦,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段歲月十分美好。
但輪到自己的學生,他隻要一想到魚阿蔻左手捧著書,右手抓著窩窩頭啃,就氣得想抽學生的手心。
可這會看到垂著頭的學生,生氣化為了心疼,學生不帶糧食來的原因他猜得到,無非是想留給家裡的奶奶吃。
張校長強勢的把糧票塞過來,“拿著吧,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加上學業重費腦,必須得吃好睡好,我還等著你用事實向眾人證明,窮山村裡也能出來大學生。”
魚阿蔻握緊手心裡的糧票,明明是輕飄飄的糧票,她卻覺得自己握住了一座山。
“張老師,我錯了,糧票用完,我會從家裡帶糧食交給食堂,並且到食堂打熱菜。”
張校長臉色轉晴,語氣溫和,“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你要記住,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繼而把彆在胸前口袋上的黑色鋼筆拿下來,“這是當年我的老師送我的鋼筆,如今我把它轉送給你,老師送我時沒有賦予它特殊的含義,隻是我卻是個俗人,我希望你能帶著它寫下一份耀眼的高考答卷。”
魚阿蔻鄭而重之的收下鋼筆,“我會朝這個方向努力再努力的。”
“我相信你,”張校長笑著頷首,“我們該回去了,估計你們下午會有摸底考試,你趁著下午上課前,好好的再複習遍。”
魚阿蔻乖乖應下,“恩,我送過你們就回宿舍複習。”
張校長不再耽擱,轉頭向外走去找魚家人,雙方碰麵後,把學生下午可能會考試的話說了出來。
事關小孫女的考試,魚奶奶也不願再逗留,拉著魚阿蔻的手囑托,“蔻囡,中午得去食堂買飯吃,有肉菜你就買肉菜吃,彆想著省錢,咱家有錢,晚上記得打瓶熱水放到第二天早上洗臉,睡覺時蓋好被子,筐底我給你塞了件棉背心,冷了你加上,要是有啥事你就托人回來說一聲。”
魚溪上前給妹妹整理了下頭發衣服,“你隻管好好上課,家裡有我們在,你彆操心,你在學校裡要吃好喝好。”
“後天我就把櫃子給你送來。”魚湖握著扁擔接話。
魚阿蔻乖乖的應下。
魚奶奶想了想沒什麼交代的了,乾脆利落的領著孫子們回家。
魚河中途回頭,舉著拳頭張嘴無聲的提示:小本本,記下來。
魚阿蔻笑著點頭,目送一家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撫著顆軟成水的心回宿舍。
剛走到宿舍門口,就聽裡麵傳來爭吵聲,其中有個聲音特彆耳熟。
“王美麗,你起來,這是我們的床位。”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上麵寫你名了還是落你姓了?你喊它它要是答應,我就承認這是你們的。”
“我當然寫名了,你躺上去前沒看到我們的被子放在上麵了?”
“沒看到,誰讓我進來的時候,被子掉地上了呢。”
“你放屁!被子準是你扔下來的,你下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憑什麼我下去,有本事你上來啊。”
“有本事你下來。”
“有本事你上來…”
聽到這,魚阿蔻禁不住滿額黑線,又不是山上山下的叫陣,踩著床梯不就上去了?
不由望天,一個宿舍要住二十個人,照這樣看,未來的集體生活一定很熱鬨。
推開宿舍的門進去,門發出的響聲驚動了屋內吵架的人。
看到於雲,魚阿蔻恍然,怪不得她覺得聲音耳熟。
“阿蔻,怎麼是你?你也在這裡讀書?我往常怎麼沒在學校見過你?你讀幾年級哪個班?”於雲驚喜的連聲追問,驀地又拍著額頭反應過來,“我傻了,這是201宿舍,你住在這,肯定是二(一)班的的學生。”
魚阿蔻再遇到她也很開心,“我以前在隊上讀小學,這個學期才轉來。”
於雲愣了下,隨即尖叫:“阿蔻你就是那個以滿分的成績,從五年級跳到初二的農村學生,對不對?”
魚阿蔻撓臉,“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我。”
“肯定是你!跳級生就你一個,你不知道,自從你考完試回去後,很多老師都拿你做例子批評我們,把我們從頭到腳批的一無是處,憋的我們一肚子氣,先前我們私下猜一定是個戴著厚瓶底蓋眼鏡的書呆子,暗戳戳的等著給跳級生來個下馬威呢!”
於雲激動的拉著魚阿蔻的雙手甩著,腳下在地上蹦著。
“可我沒想到竟然是你,啊啊啊!我要回去告訴我爸,我跟這麼厲害的人是好朋友,還有好想知道同學們看到你後的反應啊!”
魚阿蔻黑線,所以老師們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給她拉了一大片仇恨?
李一一看著好友這樣,嘟著嘴不開心,明明她才是於雲的好朋友,於雲卻拉著陌生人的手這麼開心。
上前拽著於雲的手往外拉,“你還沒幫我弄好床呢。”
於雲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兩人的手放在一起,熱情的介紹——
“阿蔻,這是我的好朋友李一一。”
“一一,這是魚阿蔻。”
魚阿蔻微笑,“你好,我是魚阿蔻。”
“我才不要和農村人做朋友!”李一一卻猛的把手抽回來,嫌棄的甩著。
魚阿蔻漠然臉,但沒生氣,她能看出來,李一一說農村人這三個字時,語氣神情皆不是嫌棄看不起,而是恨。
“一一,你說什麼呢?阿蔻和你認識的農村人不一樣,我跟你說,她做的菜特彆特彆好吃,好吃到能讓你把舌頭都吞下去,不信的話我下次帶你去她家試試看。”
“我才不要!雲雲你要是和她做朋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一一…”
王美麗趴在上鋪的床位上,聽到她們話語裡透出來的跳級生信息,再看著魚阿蔻精致的小臉和身上的穿著,滿心妒火。
待視線下移,看到藍白裙底下露出的黑色千層底布鞋,心底不屑的嗤笑,果然是鄉下的泥腿子,這麼好看的衣服竟然配雙布鞋,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簡直是浪費。
捏著鳳仙花染過的指甲揚聲,“有些人真的是醜人多作怪,明明是農村人卻偏偏學學城裡人打扮,學又學成個東施效顰,穿裙子配雙黑布鞋,這真是我今年見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
魚阿蔻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子,她原先想過買白球鞋的,但去百貨商店問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白球鞋要十五塊錢一雙,還要工業券。
而白色的布鞋,在鄉下隻有家裡辦喪事時才會穿。
另兩人的視線一同移過來,於雲的注意力集中在毛衣上,眨著眼小聲問:“我送你的毛衣怎麼樣?我哥那個傻子當初非要送你一把刀,說你做飯好吃絕對用的上。”
魚阿蔻就猜到是這樣,眨著眼道:“我很喜歡,幸虧你攔住了,不然我怕我拿刀砍他。”
於雲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這樣打扮真好看,回頭你把裙子借給我,我做條一樣的,”於雲興致勃勃的邀請另個好友,“一一,我們一起做好不好?到時候我們三個人穿一樣的出去,肯定特彆的拉風。”
李一一立馬垂下頭,掩去眼裡的驚豔,口是心非道:“我不要,我才不要和農村人穿一樣的。”
“一一,阿蔻她真的很好的…”
李一一捂上耳朵,“我不聽,反正雲雲你要和她做朋友,我們就絕交!”
“一一…”於雲無奈,“阿蔻,你彆生氣,一一並不是討厭你…”
“我就是討厭她!”
“我不生氣。”魚阿蔻笑眯眯,她覺得女孩家鬨彆扭的樣子真可愛。
王美麗見兩人不接她的話,笑的不懷好意,“李一一,你總算聰明了一次,有些人就是不能靠近,小心她頭上的虱子傳染給你。”
“王美麗,你少挑撥離間。”於雲氣急。
李一一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蘋果臉慘白,扭頭衝著王美麗吼:“我靠近誰關你p事,我們之間的帳還沒算呢,你給我滾下來!”
王美麗氣的拍床,“李一一你屬狗的是不是?咬著我不放乾嘛?”
魚阿蔻前世看時,經常看到一句話,“xx的長相是標準的惡毒女配長相”,她總是搞不明白,到底什麼樣的長相才是惡毒女配的長相。
當看到王美麗,她懂了。
王美麗人如其名,長相美麗。
臉型偏瓜子臉,但又比瓜子臉狹長,平眉中眼,鼻梁不高不低,嘴形略微偏大,但一邊嘴角向上翹起,帶著三分韻味。
笑著時,三分韻味變作了五分,但雖有韻味卻又讓人覺得違和。
魚阿蔻笑的意義不明,“那你今天晚上睡覺時可要小心點,免得被藏在被子裡的虱子小寶貝找到你。”
“你、你什麼意思?”王美麗慌得立馬抖被子,“你要是敢把虱子傳染給我,我就把你頭發薅下來燒了!”
魚阿蔻把她先前說李一一的話重複了一遍,“我隻是好心提醒下你而已,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泥腿子你罵誰是狗呢?”王美麗氣得胸脯起伏。
“你啊。”
“你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