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阿蔻摩挲著刺繡,雙眼冒光的驚歎,“小堂姐,你把這套衣服做的好漂亮,特彆是這幾隻蝙蝠,繡工精細、線條明快,整個圖案都透著喜慶。”
“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好,”魚溪羞紅了臉,“你要是靜下心來繡的比我好,可惜你就是不想跟奶學。”
魚阿蔻苦了臉,“你饒了我吧,不對,你饒了那些繡針吧,奶奶生怕我想不開動繡針,每次都背著我藏針。”
“噗嗤。”兩兄妹笑出聲
魚阿蔻撓著臉無奈望天,奶奶有手好繡活,繡出來的東西活靈活現,她小時候還想過要好好學繡活,以後長大了靠繡活吃飯,做個臨窗刺繡、秀氣溫婉的美女子。
哪想到她一碰針人就緊張,一緊張手指就會不自覺用力,一用力針就被捏彎,而刺繡的針彎了就等於報廢了。
在報廢了幾十根針後,她不信邪的練好手上力道想繼續努力,但被捂著胸口的魚奶奶用碗雞蛋羹哄去看書了。
從那以後,魚奶奶再也沒提過讓她學刺繡的話,她偶爾提一次,魚奶奶就慌的連忙岔開話題。
她懂奶奶為什麼那麼慌,刺繡的針比較貴,一個雞蛋隻能換兩根,也就是說她幾天就糟蹋了家裡的幾十個雞蛋。
魚阿蔻感歎:“怪不得我學刺繡的那陣子,奶奶天天盯著雞屁股,現在想想,我挺對不起那幾隻母雞的。”
“哈哈哈…”魚溪笑的直不起腰,眼角沁出淚花。
魚湖笑的肩膀極速聳動。
魚阿蔻看著兩個笑點奇低的人,嘴角抽搐的拿掉壓鍋蓋的石頭,用抹布墊著盆沿,將兩盆蒸蛋糕端出來,趁熱反扣在案板上的大盤子上,端出去放在外麵吹涼。
“好香!”魚溪跟上觀察著糕胚,“阿蔻,這不就是雞蛋糕嗎?”
“恩,現在是雞蛋糕,過會就變成蛋糕了。”
魚阿蔻這才想起自己忘記換水果罐頭了,忙回房間換了些黃桃、山楂罐頭拿出來開。
其實草莓蛋糕才好吃,但這個年代根本就沒有草莓罐頭,她要是拿出來,肯定會露餡。
魚溪看著筐裡的罐頭,心裡那股要在夜校好好學習的勁兒更足了。
月底郵遞員送來阿蔻的稿費時,因為奶奶不識字,是她幫忙拿著戶口本取的。
整整六張大團結,還有一疊花花綠綠的票,票據不僅有常見的糧油票,還有兩張工業券。
當時她簽字的手都在抖,抖得寫出來的字連初學者的雙胞胎都比不上,她雖然知道六十塊錢多,但遠遠沒有親手接觸到來的震撼。
還沒等她平複好澎湃的心情,立冬那日於蒙又上了門,送了一大堆的生活用品,大到煤球小到牙膏牙刷,說是報社給的節日禮。
這兩件事過後她懂了,二哥說的對,他們這種身份想有好生活隻有好好學習,阿蔻已經把梯子給她們搭好了,她們必須得攀梯而上,就算以後幫不上阿蔻,也不能拖阿蔻的後腿。
這邊的魚阿蔻把冷掉的糕胚端進來,用竹篾把奶油均勻的抹在兩塊糕胚上,擰開罐頭,把黃桃沿著糕麵邊緣擺上一圈,中間撒上切好的山楂碎後,將兩個糕胚上下壘在一起,再次在糕麵上擺上黃桃,中間用山楂碎拚出生日快樂四個字。
擺好後覺得不甚滿意,找出油紙卷成蛋筒樣,底部剪出小口,蛋筒裡倒入奶油,微握蛋筒,在字體旁邊擠出個奶油小豬。
魚阿蔻看著蛋糕滿意的頷首,端過來給兩人看,“這就是蛋糕,你們覺得怎麼樣?”
“原來這就是蛋糕啊,”魚溪目不轉睛的盯著看,眼裡盛滿了驚豔,“好、好漂亮。”
魚阿蔻拿刀將蛋糕分成八等份,裝出兩份分給兩人,笑眯眯道:“好看重要,味道更重要,你們嘗嘗。”
自己也拿起一塊細細品嘗,味道好像有點甜了。
魚溪見妹妹切的時候還有點不舍,那麼漂亮的蛋糕切開就不好看了,哪想到切開後更好看。
三角形的蛋糕白、黃漸層,中間鑲嵌著薄薄的一層紅山楂,黃白紅三色相互交加,隻是看就覺得眼、手、胃癢癢。
魚溪不舍的輕輕咬下一小口,隨即整個人眼睛大睜的僵住。
怎麼能這麼好吃?那種美妙的口感如海嘯,頃刻間席卷了頭顱內的腦域。
控製不住的一口口咬下去,滿足的靈魂都在輕微顫抖。
白色的奶油綿密細膩入口即化,海綿狀的蒸蛋糕口感綿軟潮潤、富有彈性,在口腔裡彈跳之時,濃濃的奶香和蛋香同時迸發開來。
切成碎的山楂清脆爽口,味道濃甜微酸,偶爾嚼到一粒酸度高的山楂,酸的五官緊皺、口齒生津,可待酸味褪去後,口腔裡餘下回味悠長的清甜,連帶著味覺亦更加的敏銳,覺得蛋香、奶香更重一層。
沾著桃汁的黃桃桃香滿溢,軟軟甜甜,讓人吃的停不下嘴,不知不覺就把一塊蛋糕入了腹。
魚溪強迫自己從剩下的蛋糕裡收回視線,“阿蔻,這個蛋糕太好吃了,我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咱奶肯定喜歡這個。”
“姐你不覺得太甜了嗎?”
“一點都不甜,味道特彆好。”
魚阿蔻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甜度和肉一樣,天天吃肉自然覺得咬到一點肥肉都很膩,可肚子裡常年沒油水的話,就會覺得隻有肥肉才能解饞,看來明天她還得做成這個甜度。
將蛋糕推給小堂姐,“姐你多吃點,這是拿來練手的,明天再做給奶奶吃,這個蛋糕我們得瞞著奶奶今天吃完,不然過夜就會壞。”
魚溪不扭捏的又裝起一塊,挨著妹妹坐下,滿臉幸福的一勺勺挖著蛋糕吃。
“阿蔻我發現讀書好就是有本事,彆人家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讀起書,家裡砸鍋賣鐵,輪到你這,你不僅不花錢還經常往家裡送錢,自從你去城裡讀書後,咱奶不用下地掙工分不說,還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圈,可把嬸子們羨慕壞了。”
魚阿蔻心裡一咯噔,“你們不會把稿費的事說出去了吧?”
“沒有沒有,”魚溪連忙解釋,“咱奶對外說的是你學習好,一中的校長老師們又都是好人,不僅免了你學費還獎勵經常考第一的你東西,這樣算下來你上學等於一分錢沒花,學校還包了你吃住。”
“咱奶怕彆人多想,說家裡就她一個人,自留地裡的收成就夠她吃的了,再加上家裡的三隻雞下蛋、黑眼圈偶爾給她弄點肉打牙祭,又沒人惹她生氣,心寬之下她想不胖都難,嬸子們越琢磨越是這個理,於是話題就轉成數落魚海和李紅去了。”
魚阿蔻放下了心,不然稿費的事傳出後,絕對會在村子裡引起軒然大波,奶奶在家也不安全。
想到某件事,拉了拉小堂姐的袖子,“姐,我看了報紙,最近很多地方都開了集貿市場,我們老師分析後說,照上麵默許的趨勢來看,再過幾年種花家就會取締國體經營的方式,轉而民營,也就是說以後買東西不僅不需要票,更是可以在城裡開個鋪子賣東西。”
“不要票?”魚溪隻關注這個。
魚阿蔻點頭,“這隻是最小的改變,結合報紙上的信息來看,我覺得我們即將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小堂姐,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以後要走的路?”
“自己的路?”魚溪迷茫。
“對,你有想過你以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嗎?或者是你有什麼目標。”
“和咱村的女娃想的一樣啊,”魚溪羞紅著張臉,聲音低不可聞,“就是嫁、嫁個好男人,生…生娃。”
鼓起勇氣加了一句,“不過上了夜校後,我想的是拿到夜校畢業證後能在煤鋼廠找份工作,哪怕是底層工,好歹也是份鐵飯碗。”
魚阿蔻托腮,“姐,我的想法和你有點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了,我們家阿蔻是振翅翱翔的鷹,生來就該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魚溪臉上的熱度褪去,溫婉淺笑。
“我說的不是我,而是你,”魚阿蔻神色鄭重,“姐,沒有什麼事是一成不變的,包括鐵飯碗這個說法,現在看來是鐵飯碗,焉知以後不會取締呢?”
魚溪驚訝,“不可能吧?”
“可能,”魚阿蔻眨著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著魚溪,“姐,你這一生會有很多身份、很多代號,像是某人的朋友,某人的妻子等,但在這個前提下你首先得是你自己,是一個叫魚溪的姑娘。”
“你要為自己而活,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比如你覺得結婚會讓你開心,那你就去結婚,不開心就不結,而不是隨大流的覺得彆人如何做你就得跟著做,不跟著做你就是異於常人的異類。”
魚溪呐呐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但眼睛裡卻浮現出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光。
她從來沒聽人這樣說過,她們村的女人不都是這樣的嗎?在家是xx的女兒,xx的姐妹,出嫁後是xx的妻子,連稱呼都冠著男人的姓。
魚阿蔻笑眯眯的誘惑,“姐,我希望你能考上大學,大學裡有個服裝設計的專業,顧名思義就是自己設計衣服,你愛做衣服手又巧,每次提到這些你就興致滿滿的滔滔不絕,這樣愛女紅的你難道不想去接受專業的知識嗎?”
“等你學成歸來,你可以用自己的名字注冊個品牌,開個鋪子隻賣你自己做的衣服,你想想若是到時街上的人,穿的都是你設計出來的衣服,那該是多讓人自豪的風景線。”
“隻要有了這個一技之長,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你都能坦然處之,更不用靠男人而活,因為你有那個底氣,而且以後彆人提起你,你的代號不再是xx的妻子魚溪,而是原來那個做出很好看衣服的魚溪是xx的妻子啊!”
魚溪攤開自己的手,注視著手腹上的繭子,喃喃:“我可以嗎?”
“把‘嗎’字去掉,”魚阿蔻緊緊握住她的手,“相信你自己,你可以,我等著你給我做多多的衣服,讓我一天能換三套,讓彆人看了都羨慕我有個這麼好的姐姐。”
魚溪呆呆的看著妹妹,半響後眼含熱淚的笑了,頭顱重重點下,“恩,我可以。”
從今天起她有了個奮鬥的目標,她要考上大學學服裝設計,以後做多多的衣服把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魚阿蔻見搞定了小堂姐,笑的眼睛彎彎,剛想去給小堂哥做動員,院子裡就傳來了奶奶歡喜的聲音。
“蒙小子,淩知青你們來了怎麼不進屋?”
“魚奶奶,我們就不進去了…”
魚阿蔻三人當即顧不得彆的,忙去藏蛋糕,同時推開窗戶,將廚房內的香氣往外扇,聳著鼻子覺得聞不到香氣了,才走出廚房。
出門就見於蒙兩人正朝門口走去。
聽到腳步聲的淩北歸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魚阿蔻,眼底流動著不明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這兩天是不是有個小貓咪給我作者欄投了個雷呀?我怎麼找不到在哪兒呢?(撓頭,蠢貓奴至今沒搞懂這些。)
——————————————
我沒騙你們吧?說40就40,快誇誇我!!!
————————
另,東北話真的好有魔性,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語種是《貓和老鼠》,當時快把頭笑掉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